Erdmann步履轻快地走进餐馆，正观赏风景的众人很快发现了他。
他轻松地和众人打着招呼，笑容满面地询问众人对斯塔根市的印象。
欧洲人通常总是容易分不清楚亚洲人的长相，认为大多数人都长一样。但Erdmann不属于此列，他就是有这个本事，能清晰地认出考察团所有的团员，他们的公司，以及各自在公司担负的职位。
和众人寒暄了一圈后，他来到尹杰的桌子。桌上另外一位是这次考察团中年龄最大的人，吴州动力的齐总工，他和林泓达同时站起来，打算让出自己的座位，却被Erdmann给制止了。他左右看看，从一张空桌那儿拉了一把椅子过来，坐到了尹杰旁边。
刘森冲林泓达使了个眼色，林泓达会意地起身离开。齐工往刘森的方向挪了挪椅子，让Erdmann 坐得更宽敞更舒服一些。
“先生们，今天的考察还顺利吗？”他笑盈盈地询问刘森和齐工，认真地听着两人对全天考察活动安排的反馈。
“没问题，您确定下来以后联系Evita，她会帮您安排。 ”听完刘森与本地企业合作推广苏锦的设想后，Erdmann似乎很感兴趣，热心地问了好几个问题，又提议道：“我确定，Evita一定能帮您安排得妥妥当当的，放心吧。关键是您的这个想法的可行性验证得先完成了才行。我们一旦和企业联系以后，本地的企业就会特别认真地对待，他会严格按照您提出的方式去考虑。”
一个侍者端着一个托盘走过来，轻声对Erdmann说了几句。 Erdmann接过托盘中的酒瓶仔细打量了一番，点点头。侍者开瓶倒出了一杯红酒递给他。他举起杯子看了看酒液的颜色，晃动杯子又看了看，举杯深深吸入一口气，然后才喝了一口酒，如漱口一般让酒液与口腔的各个位置充分接触，之后缓缓咽下。品味了一会儿，他对侍者做出一个OK的手势，告诉侍者准备四只酒杯。
侍者满意地退下。
迈胜集团陪同总裁许言参团的总裁助理李潇正坐在尹杰身后一桌。她趴在椅背上看着，突然扯了扯尹杰说：“尹总，Erdmann他们这是在干嘛呢？”
尹杰笑道：“他是这里的老客人了，酒保知道他的喜好。每次进了适合他口味的酒都会请他来品尝，要喜欢了他会买的。”
“原来如此，很有意思啊。”
“是啊。如果以后您到这里工作就会知道。豪森这个地方不大，人与人之间的关系都比较亲近。多来几次侍者就会记住您的习惯。比如喜欢做什么位置，喜欢什么口味，……，在给您做菜的时候会提醒后厨，比如您喜欢口味清淡所以少放一点点盐，喜欢某种特殊的酱料附赠一份啊等等。”尹杰趁机宣传道。
“嗯，这种感觉确实很好，很温暖。咦，这位小哥很帅啊！”
尹杰笑了：“这是这个餐厅的另一特点，选用的侍者男帅女靓，装饰发型都一丝不苟。不仅这个小哥，你看看其他侍者，就没一个不酷的。”
李潇依言留意了一会儿，发现事实果真如此。当然不能说每位侍者都长相漂亮，但确实每人都很酷。这些侍者有高有矮有胖有瘦，但身材都很挺拔，精神状态极佳。男女均是一身黑色衬衫制服，长长的围裙如长裙一般，几乎垂至脚踝。女侍者的妆容自然而精致，男侍者则非常清爽干净。尽管有人戴了耳钉，有人穿了鼻环，有人裸露在外的手臂上有着纹身，却丝毫没有不修边幅的感觉，再配上帅气的发型，整个人感觉帅气十足。
Erdmann看两位女孩在那儿交头接耳，也不做声，只专心享用着自己的晚餐。李潇转身开始用餐后，他才问尹杰：“两位女士刚才聊什么呢？聊得那么高兴？”
尹杰笑着回答道：“Lisa刚才说，这间餐馆的服务员都很酷。”
Erdmann嘿嘿地笑了起来。在刚才那位侍者过来倒酒的时候，他笑着和对方说了几句。尹杰发现那位酷酷的男生虽然强作镇定，脸却腾一下红了起来。
“好了Evita，稍后你可以和Lisa继续讨论这里的酷小伙儿，现在我要和你谈一点严肃的事。”
尹杰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我们TH公司实际上还有一项重要业务，是为企业提供市场和管理咨询。如果从现在开始在中国市场推广这项业务，你觉得怎么样？OK吗？”
“这项业务在中国的主要客户群是？”
“首先是S国有意向前往中国开展业务的企业。以后逐步拓展面向中国企业的业务。”
“那么......和LS业务会不会有冲突？”她担心如果和LS产生交集会被人投诉“涉及利益输送”，那可就比Barzel事件还要麻烦些。
“这就看你们具体怎么运作了。”
尹杰心想，如果真想在国内开展这项业务，并且不和LS项目产生交集，最好的办法自然是把两项业务的目标客户严格切割开来，也就是说不针对LS的客户推广咨询业务，反之亦然。
但如果真这么做的话不仅工作强度加大了，而且无法产生任何的协同效应……
她直接向Erdmann表明了自己的观点。闪目之间，发现这张桌上只有他们俩儿了。或许看到他俩要谈工作，刘总和齐工都主动避到其他桌聊天去了。
“那你的方案呢？”Erdmann似乎在考较她。
“您也说了，初期先做S国企业，和LS方向完全是不同的。这个时候其实不需要刻意区分，如果S国企业的项目联系到我们LS客户，反倒可能成为针对LS目标企业的增值服务。”
Erdmann若有所思，他问尹杰：
“这是你对中国企业的宣传呢？还是你真的往这个方向努力的？”
尹杰突然想起了江南重工这个案子，因这个案子她曾经受到经济促进署的申饬。她如鬼使神差一般冲口而出：“宣传。”
Erdmann满意地点点头说：
“这就对了，态度很重要。请记住一定不要忘了Boscheller那个案子，我想你已经学到教训了。”
他说得隐晦，但尹杰能听懂。她心底深处有着星星点点的不舒服。然而，只要换位思考一下其实这事儿很容易理解：她现在做的是S国的政府项目，事事把S国企业的利益放到第一位是这个位置上必须做到的。
应该表现得专业点，最少也得做出个样子来！她在心里鼓励自己。
“那么下一步呢？”Erdmann问她。
这话她同样能听懂，既然把分支设到中国去，为S国企业和政府提供服务是一方面，但终究是必须能够从中国市场获得利润的。通俗地说，最终必然是要赚中国企业的钱的。否则，何必在中国设点？房租那么贵，员工成本那么高？
现在是否还存在有白求恩精神的外国友人，尹杰不敢断言，但眼前这位肯定不是。
“通过承接S国企业在中国的业务逐步扩大在中国企业当中的认知，以后逐步就能开展起来。”她顿了顿说，“其实这件事儿的难点在豪森州这一边。中国企业到豪森州投资是需要第三方服务的，相比起BMO，他们自然更愿意采用我们的服务。”尹杰抿了一口红酒，说，“我担心的是会不会因此引起州政府和州内企业对TH的不满？如果这样就得不偿失了。”
她认真地问Erdmann：“TH公司同时承接多项政府项目，同时还有着自己的业务……，我正想请教您呢，TH是如何在诸多项目中进行协调的呢？且不说政府项目和自营项目之间不可能完全没有交集，就那些政府项目之间也会有交集吧。各项目的委托方都不同，您是怎么协调的呢？”
Erdmann微笑道：“答案其实很简单。”
“哦？什么答案呢？”尹杰求知欲旺盛地问道。
Erdmann没有让她失望，说：“关键就在于谈判，要提前谈出一个机制来。”
尹杰秒懂。又问：“那您觉得中国市场的业务应该怎么谈？LS和咨询业务？”
“Evita你错了，不应该是我觉得？”Erdmann很认真地对尹杰说，“应该是你怎么想，你认为应该怎么谈？”
尹杰有点傻眼了。她讷讷地说：“可我对州经促局不熟悉，我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和他们沟通？”
Erdmann心情很好地把杯中的红酒一饮而尽。他轻轻对尹杰说：“Evita，如果你拿出一个可行的方案，咨询这块业务就是你的。”
他强调说：“有件事你可能不知道，TH有多项自营业务，也承接了诸多的政府业务。但每年的利润中，政府业务的比例很小，有接近40%的利润来自咨询业务。”
他轻松地站起身来，对尹杰说：“在考察团离开S国后，我要听取你的方案。到时候，我和Marcus，Uri一起和你讨论，帮助你调整方案。”
他笑容满面地和周围几位团员告别，然后步履轻快地走进逐渐暗淡的夜幕之中。
这时候大多数人都吃完晚餐了。年龄较大的几位相约在湖滨大道上散步。较年轻的几位则大多进入餐厅内部，激烈的迪斯科音乐已经响起来了。
“尹总，咱们也进去吧！”李潇应该是刻意等着尹杰的，“酒吧那儿有好几种鸡尾酒，看起来味道不错。”
李潇是大高个儿，身材比较丰满。她也有一个儿子，刚一岁半，因此和尹杰非常有共同语言。一路下来，两人关系已经比较亲密。
“好的呀。”尹杰赶快把盘子里的鳕鱼三口两口送进嘴里，虽然频率很快却丝毫不显急促。
李潇在旁看着她，颇有点赏心悦目的感觉：“尹总，您是怎么练出来的呀，吃东西快也还那么优雅。”
尹杰嘴里咀嚼着东西不便开口，只朝她挤了挤眼睛。
吃完主菜后，尹杰把已经有点融化的冰激凌吃干净了，这才起身随李潇一起走进喧闹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