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盲症啊你。”
“不可能,这要是认错了,我就跳海里。”
黄一峰自信满满地说道:“你看那小帽戴得东倒西歪的样子,衣襟敞开着,跟穿衬衫不系扣、故意显摆纹身的古惑仔似的。” 夜明笑了笑,用筷子指向窗外码头那边。
黄一峰和沈沉影扭头看去,便见那边也有不少着装差不多的年轻男子,坐在桩上、或指挥着脚夫将货物搬上船。
这些在天津卫人称‘花鞋大辫子’的混混儿,打扮很统一。歪帽、敞衣襟,脚蹬蓝布袜子、穿花鞋,辫子接上大绺假发盘在头上,由此得名。
这些人主要靠抽赌档份子钱、收技院保护费,以及把持码头脚行为生。干的比较出色的,拦河收税、放高利贷,与当地官员沆瀣一气,赚的钱五五、三七,什么分法都有。
言归正传。 黄一峰发现自己真是认错人了。不过,他完全都没有要跳海的意思,嘟囔道:“反正都不是什么好鸟。”
“错是没错,不过,恶人也分很多种。生来只干坏事的绝巅之才,那叫孤品。
大部分恶人,都是被逼或者半推半就的。
辫子朝中期开始崩坏,到现在,极其不合理的贵族制度加上贪腐严重,底层平民几乎活不下去。
社会形态扭曲,平民挣扎求存,不凶不行。 恶性循环,最终就形成了善者被食、恶者苟活的世道。”
夜明一边细嚼慢咽吃着,一边继续说道:“古语有云:仗义每多屠狗辈,欢场尽是义气姬。
不要有职业歧视嘛。”
黄一峰无语地睨了他一眼,神特么欢场尽是义气姬,搞得自己经验很丰富似的。
……… 天津港,自古以来便是航运要道。
码头左右泊着大大小小几十艘船,皆以运货为主,载人仅是顺带。
不过,即便是最小的船,也比三位玩家想象中大了将近十倍。三人商议要不就狠狠心,多花点钱挑艘相对最小的包下。
结果,某个船员水手告诉他们,想包船得先排队,近三天内的船都在这,且都装了货物。
三人挨个问了十几艘船,最后发现的确如此。正发愁,一艘中型货船管事表示,只要钱到位,一切好说。 这艘船途中会在龙港、威海、日照、青岛四个港口停靠卸货,七天后到达终点站——连云港。
夜明大约估计了一番,从连云港到金陵,差不多六七百里,按正常速度行进,最多五天能到。
原计划从天津出发到沧州下船再走陆路,最终抵达金陵共需十二天。
今天是进入剧本空间的第六天,两条行进路线,所用时长基本一致,都能在18——20天以内赶到任务指定地点。
三人最后决定选择前一种。
于是,坐地起价、就地还钱,最终花了三十五两白银,成功登船。
名叫陈万的管事,乐呵呵地在货舱里单独辟了块干净地儿,给他们摆放车厢。
对于要在密闭空间里待上七天,秋玉荷表示这都是小事儿。王府后院湖心亭底下,也不比棺材大多少。
登船没多久,拔锚起航。
春季除了雨水颇多之外,总体来说风浪不大,这艘中型货船一路四平八稳地航行着。
终于不用驾马的黄一峰,结结实实睡足一天一夜,精气神饱满。
在登船之前,三人买了不少糕饼,还囤了十来只烧鸡烤鸭,连饮用水都是自带的。
除此以外,睡觉倒班制,以保证三人中必有一个是清醒的。
所幸,船行过半,夜明依照‘合理被害妄想症’假定的事情,一件都没发生。
“还海盗,你当这儿是加勒比,还是索马里呐。”
望着碧空白云、海天一际,黄一峰身心舒畅地揶揄了一句。
“别拿倭寇不当海盗。小日子过的不太好的倭倭,自古以来就喜欢东蹿西跳搞事情。”夜明说着,一屁股坐到甲板上,开始剥茶叶蛋吃。
“倭患主要活跃在广东、福建、江南还有海南一带,天津这边相对要好很多。不过,夜明说的对,我们还是别掉以轻心。”
说罢,沈沉影吸了吸鼻子,充斥在空气中的咸腥味,让她感觉有些不舒服。
黄一峰点点头,他也就是习惯性跟夜明互怼,并非真的不当回事。
不过,相较于出场几率很小的海盗,他更担心被船家五花大绑问他想吃馄饨还是刀削面。
另外,在他们登船后没多久,就有一群‘花鞋大辫子’混混儿上船。管事陈万说,这些都是随船押‘大宝’的。
什么是大宝?陈万只笑不答,并提醒“别多问、别多管”。
鉴于这个剧本空间背景年代的特性,三位同是药学专业的玩家,心底基本有数。
不是戕害了无数国人的鸦片,又会是什么。
因此,对于同船的那群混混儿,三人都觉得必须小心提防。
夜明吃完茶叶蛋,喝了口水,刚躺倒便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
一看那几双花鞋,就知道来人正是混混儿。
一个年约三十、身材还有点魁梧的汉子,被四个高矮胖瘦占齐了的男人拥着来到船尾。
汉子一脸怒气,骂骂咧咧道:“麻玩意儿,这不戗火呢么!”
“豹哥,麻仨这两天邪了火了,手气旺的跟烧了屁股似的。您甭跟他劲儿,来,抽一口消消气儿。”
个子最多160的瘦小个儿,麻溜地点着烟袋递给男人。
男人哼了一声接过来吧嗒吧嗒嗫了两口,想了想说道:“吃喝嫖赌都是赔,唯有赌博有来回。我张豹子就不信了,他麻仨能一直旺下去。”
自称张豹子的男人,又抽了口烟,恶狠狠道:“晚上给他饭菜里加点儿料,晚上给麻仨整个大局…”
三言两语,一群人商量妥当。
夜明、黄一峰、沈沉影,三人就坐在这群人身后不远的甲板上。
回船仓的路,就这一条,被这群人堵着。
这伙神经大条、视力可能也有点问题的混混,直到准备离开的时候,才发现旁边居然还坐着仨人。
场面一度相当尴尬。
“欸,你们仨,刚刚听到啥了?”
一个憨憨的汉子如此问道,立马就被张豹子踢了一脚。
黄一峰心说‘我说没听见,你特么信吗’。沈沉影面色一沉,站起身盯着张豹子。
夜明连忙走到两位队友前面,讪讪一笑道:“这位豹哥,下次要商量如何做局,最好先看看边上有没有人。”
“哎哟嘿!”小矮个跳起来骂道:“我看你是活腻味了,敢这么跟我们豹哥说话。”
夜明双手一挥,道袍宽袖迎风而鼓,对方五人还以为他要干嘛,顿时也纷纷往自己袖口摸。但其实,他只是用身上的衣服来烘托之后要说的话。
“我等乃度外之人,俗世纷纷盖与我等无关。最好,井水不犯河水。”
张豹子盯着三个样貌、气度与他们这些泥腿子差了十万八千里的道士,虽然不想承认但心底确实觉得对方很有高人风范。
他掂量了一下,最终在沈沉影想好刀了这五个家伙后从哪个位置抛尸之前,做出了极为明智的选择。
“小道士,要敢坏了爷的好事儿,没你好果子吃。”
张豹子面目凶狠地警告了一句,气势十足地喊了声“走”,高矮胖瘦连忙屁颠颠跟上。
黄一峰很是无语地摇头道:“我算是发现了,这年头的混混比古惑仔还横!”
夜明微微皱起眉头道:“今晚别出舱了,我有预感,一定会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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