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户籍这种事,骆永胜只替自己的孩子上过,给自己上户籍,还真是两世为人头一遭,属实是没有多少经验。
他按照城中百姓的指引,一路来到刺史衙门口,却被通知,这里不办户籍之事,又把骆永胜给赶去了户曹。
洪州城一共有两个衙门,第一是洪州都督府,主管洪州一切政务、军务,不过现在基本不管事,因为洪州都督、彭城郡王赵元偓不在,去了汴梁。 第二便是洪州刺史府。
一般的地方上州府是很少设刺史这一官衔的,如骆永胜早前待过的扬州、湖州都没有刺史,一把手叫权知州军事,简称知州,文臣领兵事,辖制都巡检和指挥使。
洪州因为有都督府,所以不设知州,单立了一个刺史府,代负责洪州境内及辖县的政务,下设六曹。
不过又因为都督府的存在,刺史府的职权便被剥夺,大事小情基本上都要奏请都督府拿主意,所以这六曹干脆搬到都督府办公,刺史府只是一个空架子,是三班衙役伙聚玩闹的一个据点。
平素里,连擂鸣冤鼓的人都不多。 被踢了皮球的骆永胜只好再转道去都督府,而后他便气笑了。
“没有户碟者,不可入近。”
老子要是有户碟,用得着来这里办户碟?
骆永胜深吸一口气,他可不敢在这里撒野,一边诉说来由,手递手的便拢过去一包铜钱。
“上差,某自定州南下途中路遭强人,户碟遗失,所以特来补办。” 钱是收了,但守门的禁军也只是态度上和蔼一点,仍不愿放骆永胜进府。
“规矩就是规矩,你没有户碟,就决不可入近,先去刺史府开一份籍文,持此来户曹补办户碟吧。”
骆永胜无可奈何,只好继续跑回刺史府,又是一通打点才换来一句。
“你说你是从定州南下便是了不成?你说你叫骆永胜便叫骆永胜不成?现与谁同住,居于何地?找三街六坊签字证明,方可批你籍文。”
这下骆永胜算是看明白了,这办政衙门互相推诿,给老百姓添麻烦这种事是有传承的啊。 你说你叫骆永胜便是骆永胜?
你拿什么证明你是你!
要不是骆永胜能忍,怕都原地暴起跟这小吏顶起牛来了。
但这年头和衙门怒怼可不是明智之事,说不得最轻也要吃上一顿板子。
“这钱算是喂了狗。” 骆永胜只好在心里怒骂几句,匆匆忙离开刺史府回家,路上却是没忘找一家米行,花八百文买下三石大米。
想请三街六邻的百姓签字证明,不给点甜头哪好开口。
有道是吃人嘴软拿人手短,三石大米散出去,骆永胜还是比较轻松的就集齐了几十个或签名或按手印的纸证。
有了这份纸证的帮助,骆永胜再去到刺史府的时候,就觉得腰板硬挺了许多。
这回你总该给我办了吧。
“怎得这么久才到?”
吏目皱起了眉头,态度粗暴道:“走吧走吧,我这很快便要下值,明日再来办吧。”
给骆永胜开份籍文,往来求见加印怎么都得花费时间,一来一往,可不就容易耽误自己下班的功夫。
这下算是让骆永胜看明白了,他也懒得再多说,干脆打兜里取出一枚碎银角放到桌子上。
碎银虽不大,但也能有个一两多重,起码还是可以值个四贯多钱。
这手笔,可属实不算小了。
吏目愣住了,看看桌子上的碎银角再抬头看看骆永胜,一拍桌子站起身。
“这办籍文领户碟的事你怎的到现在才来,快快快,再不抓紧时间,届时户曹那边下了值,可不就白白耽搁一日,走,速与某同去。”
待吏目手在离开桌面的时候,那枚碎银角已是不翼而飞。
事还是这件事,办事的人还是这些人,但有了银钱的推动,却完全呈现了两种天壤之别般的办理速度。
从籍文到领取加盖衙门公印的户碟,这次只用了短短的半个时辰。
户曹的胥吏甚至加班加点的替骆永胜忙活。
热情洋溢,一口一个百姓的事就是他们的事,为民操劳理所当然。
人家加了班,过了点,骆永胜又岂是不通情理之人,户碟揣在怀中,顺势便也就在距离都督府衙门不远的四海渔家安排了一桌。
洪州临江,水产江鲜琳琅满目,骆永胜甚至在这里看到了鲟。
估计,也就在这一千多年前的古代,能够吃到这般珍惜水产。
虽然在宋朝,它并不珍少。
这顿饭菜被骆永胜安排的极丰盛,加上酒水助兴,也算同这些胥吏小值喝的宾主皆欢。
这人一喝多,便开始勾肩搭背称兄道弟起来,再劝三杯,一桌子哪还有生疏远近,就差歃血为盟了。
“骆老弟你放心,你在这洪州就踏踏实实的过,有事就来找哥哥,能办的,哥哥一定给你办咯。”
对这般说辞,酒桌上的骆永胜自然不会相信,他也没有如此这般不知好歹的顺杆上爬,只是不停的频频举杯,口里说着。
“一定一定,将来有事叨扰的时候,还望几位哥哥多多费心受累。”
酒局结束,骆永胜又为这几名胥吏一人准备了一份随手礼。
不多,四海渔家后面庆春楼姑娘一位。
哪个官吏经得起这种考验?
骆永胜是个生意人,天底下的生意便是空手套白狼,也一样需要投资,因为起码想套白狼也得要有手才行。
这几个官吏带给他的回报,就是在酒桌上醉酒后那一句句不经意中的失言。
一字一句,串联起来,便可以带来很多有用的情报和信息。
对骆永胜这位外来者而言,这些情报信息,远比真金白银的财富,更值钱。
入了夜,刺史府和户曹的胥吏都在庆春楼睡下,只有骆永胜一个人选择了回家。
倒不是他为人有多么正派,亦或者庆春楼的姑娘都是庸脂俗粉,纯是因为成文找了过来,同骆永胜说,侯三又去了,在府里不愿意离开。
这个阴魂不散的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