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楚海跟着楚怀山收网回家时,没见到自家婆娘和儿子。
随即,他放下渔网和出海的工具,来到灶房前,问正忙碌着生活做饭的楚兰:“三妹,你大嫂和柱子呢?”
楚海刚问完话,还没等楚兰开口,院子里正忙着摆碗筷的李氏没好气道: “你家那个懒婆娘带你儿子跑了!娘批西的,提她我就来气,反了天了,还敢跟我这个婆婆横鼻子竖眼的,不行就把她休了!”
莫不是如今楚家缺钱,李氏当真是想把孙凤休了,给老大楚海再娶一房。
“这...咋回事啊?”楚海一脸懵的把目光扫向众人,随即又跟一脸懵的楚怀山四目相对。
“还能咋回事?大嫂跟娘吵吵起来了呗!然后大嫂被娘气走了。”楚兰在伙房里手忙脚乱的用铲子铲下糊了锅的黑面饼。
楚兰被李氏娇生惯养,在家里养尊处优的多少年都没下过厨房,今个可算是把楚兰折腾坏了,手还被锅里的热气烫得通红,难怪李氏会发这么大的火。 待楚兰把做好的饼端到桌子上,便跟楚海讲起来今日争吵的起因。
当然并不包含楚南湘有意的挑拨离间那句话,毕竟当时楚兰并不在场,是李氏跟孙凤吵起来后,她才闻声出来。
大致明白了事情起因,楚海面上不说什么,可心里面却泛着叽咯。
这段日子,老三那媳妇在家都快赶上姑奶奶了,除了吃就是在屋里待着,家里什么活都不干不说,还谁都瞧不上。
李氏对此不管不问,自从田谷带孩子们走后,她便把家务活都推给了孙凤。 楚海心里头早就积满了怨气,可碍于李氏是他亲娘,他也无话可说,只能心里暗自责怪娘偏心眼。
再加上这些年,老三吃家里的喝家里的,在县城里租着房子,使唤着丫鬟,那叫什么神仙日子?
而他楚海,从跟着娘过了楚家门起,就整日跟着楚怀山风吹雨晒的,何时像老三那么享受过?何时像老三那样大手大脚的花过家里的钱?
不同往日,如今楚家的饭桌哪里还分女人一桌子,男人一桌子?
总共就剩下五个人,干脆就用一张桌子吃饭,气氛自然是冷清的。 “楚海啊,去叫你三弟吃饭。”宝贝闺女在灶房忙前忙后一个时辰,李氏实在舍不得指使楚兰,便指使楚海去叫楚河。
可楚海同样在渔船上累一天,心里更觉得别扭,一时间也没控制好脾气,“嘭”的一声,把筷子往桌子上一拍,气冲冲的往楚河的屋子走去。
“老三!吃饭了!隔屋里磨蹭什么呢?回家这么些天,也没见你在家干过啥!整日在房里一待,连摆碗筷都见不着你的影!”楚海把气全部撒在了楚河的身上。
说罢他也不管楚河,扭身就回到饭桌旁,气冲冲的坐下,谁也不搭理,大口‘扒拉’着碗里的豆羹泄气。
“累了一天,回家就吃这猪食!”今日的晚饭是寒酸了些,除了豆羹和黑饼以外,连往日的炖菜都没了。 况且豆羹就这么一点,凭楚海的饭量,每顿不得吃个三碗?
只不过他是顺嘴说出来的这么一句气话,倒是无意中伤楚兰,可楚兰听在耳朵里就不对味了,皱起眉毛,眼圈红红的问道:
“大哥,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你婆娘跑回娘家了,我在灶房累一个时辰才做出来这么多伙食,你不念感恩也就罢了,怎么好意思说是猪食?”
楚海的气本来就不顺,被楚兰呛这么两句,一时间没收住火气,朝自己妹妹嚷嚷道:
“我说的是猪食不对吗?炖菜都不做,饼子都他姥姥的整糊了,恶苦恶苦的,你告诉我咋吃?你都多大了?连饭都做不明白?都是娘给你惯的!”
“娘!”楚兰委屈的挽起李氏的胳膊,豆大的泪珠从眼睑‘啪嗒啪嗒’的落在衣襟上。
“好啦!”李氏心疼自己的这颗掌上明珠,摸了摸楚兰的头,大声朝楚海嚷嚷道:
“这不是为了给你三弟凑盘缠,把家里的菜都卖了吗?这是也不怪你小妹,再说了,你小妹也没做过饼子,糊了咋了?你当哥的就不会宽容宽容你小妹?”
李氏的话还没训完,这时楚河也从屋里走了出来,脸上挂着怨气,坐在李氏身旁,朝楚海问道:
“大哥,你刚才说的话是啥意思?啥叫我在家什么都不干?”
“咋啦?我说错了?你瞧瞧你都干啥了?吃饱了睡,睡足了吃,我就没看见你干过啥活!”楚海发起飙来,脸都是通红的,骂着楚河,嘴里的饼渣子喷得到处都是。
“我不看书呢吗?马上进京赶考了,不趁热打铁行吗?”楚河的声音软下来几分,他大哥浑身的腱子肉吓人,自己这一身细皮嫩肉的,被他打一顿都犯不上。
楚怀山听不下去了,握紧了拳头在桌子上敲了敲,道:“吃饭吃饭,都在这吵吵啥啊?乐意吵吵,就滚出去吵吵去!”
楚海憋了一肚子气,一口干掉碗里的豆羹,抬屁股便走人。
“切,凭自己是大哥就训这个骂那个的,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吃了!”楚兰心里委屈,干脆的也撂下碗筷,回到自己的厢房。
老三楚河心里同样憋屈,大吵了一架还哪有心思吃饭?
“娘,我回去看书了。”说着,楚河也撂下了碗筷回房了。
一家五口人,只剩下老两口在桌子前眼对着眼,楚怀山举到一半的酒杯,复又搁回桌上:“娘批西的,这叫个啥事?饭都不吃了。”
“诶呀,行了老头子,老大老三从小就掐,小兰也是个咬尖的。”在楚怀山面前,李氏可不敢太放肆,小声宽慰道。
楚怀山心下自己叹了口气,是啊,老大和老三从小就因为李氏偏心掐架,哪回不是家里最懂事的老二楚川讲和?
两老口憋屈的用过晚饭,李氏一个人默默收拾完碗筷后,召集了全家人到主厢房开会。
说是开会,实际上就是研究给老三凑路费的事。
炕桌上的一盏油灯,给偌大的主厢房里带来丝微光晕。
却同样把一家人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照得无比清晰。
楚怀山坐在炕梢,喝了大口茶,顺便漱漱嘴,咽下后,咳嗽了一嗓子,问道:
“老婆子,这天都黑了,娃儿们该歇息了,你把咱们聚在一块要说啥啊?”
问题抛了出来,李氏也刚好接住话茬,笑道:
“不是那啥吗?为老三的事。老头子,你也知道,今天开春给地买种子买料的钱没少花,入夏前咱家又换了大渔船,前段日子又在医馆给老二花了八两银子,现在家里不是没钱的吗?”
“家里不是卖鸡鸭鹅了吗?”楚怀山蹙起眉头,不光鸡鸭鹅,家里能卖的都卖了,照这么下去,这日子还有过头?
李氏讪讪地笑道:“今个家里又卖鸡鸭鹅又卖菜的,总共才卖四两,在加上这两天卖掉的鱼钱,统共不到五两银子,我寻思把咱家那四亩地卖出去一亩。”
“啥?”楚海一听便咋了毛。
楚家虽然是渔家,可也有四亩地,其中有一亩是孙凤的陪嫁,另外的三亩,两亩是将来给楚兰做陪嫁的,剩下一亩,才是将来老两口死后,给楚海跟楚河分的。
这楚海得弄清楚,卖掉的一亩,到底是算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