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庄的路上。
吴争才得知眼前的小蛮,才是真正的周思敏(民)。
朱媺娖冒用了小蛮的名字。 周思敏,是朱媺娖的娘舅表姐妹。
朱媺娖大舅,也就是明思宗崇祯皇帝愍周皇后的长兄。
是周思敏的父亲。
国丈周奎生性吝啬,在京城陷落后,周奎及全家都被大顺朝捉拿,妻子、媳妇被迫自缢,长子被打死、周奎和次子、侄子被严刑拷打几乎丧命的时候,不得不交出三百万白银巨款和家产。
幸好周思敏此时在苏州葑门(周家祖籍),才免了一时之难。 朱媺娖在太监郑公公等人的掩护下,逃出京城。
南下至苏州,可没过多久,清军就南下了。
弘光帝的投清,灭了朱媺娖心中最后一丝期盼。
万念俱灰之下,朱媺娖想回京求死。
此时周思敏提议南下杭州,周家在杭州有族亲,想去投靠。 不想在路上遇见了吴争。
后面的事,吴争亲历亲为,自然知道得一清二楚。
吴争已经不再怨天尤人,在这个乱世之中,实力就是一切。
所以,他迫切地想拥有实力,而手中的兵力,就是最具有代表性的实力!
哪怕出头的橼子先烂,吴争此时也顾不得了。 做该做的事,守护该守护的人,这本就是自己苏醒时定下的目标。
回到绍兴府这三天所经历的事,让吴争明白,许多事靠一腔热血无济于事。
自己只有学会比龌龊之人更龌龊,比奸滑之人更奸滑,才能在这世上达成自己的目标。
认识到这一点,吴争的心开始平静。
那就让时间来证明自己的强大吧! ……。
回到吴庄,安抚了吴老爹和妹妹。
看着比自己还小两岁的小蛮,不,周思敏,吴争却依旧称呼道:“小蛮,你就留在吴庄吧。”
不想吴小妹和周思敏异口同声地开口道:“不行!”
吴小妹瞪了周思敏一眼,对吴争道:“哥,不能将她留在吴庄。”
“为什么?”
“我不喜欢她!”
周思敏回瞪着吴小妹道:“我不稀罕,吴争,我跟你去梁湖卫所。”
吴争恼了,“你一个女孩子家,去什么卫所?”
周思敏眼眶一红,“吴争,殿下可是要你好好待我的?”
吴争怒道:“那你找你的殿下去。”
周思敏大哭出声:“我就知道,你不是个好人。”
吴老爹看不下去了,指着吴争骂道:“孽畜,有本事冲鞑子耍威风去,在吴庄,轮不到你发号施令。”
转过头,瞪了吴小妹一眼,“好歹人家周姑娘是客,还有没有点家训教养了?”
再对周思敏道:“周姑娘,争儿去卫所,确实不适合女子跟随。况且海边数百人就要安置到庄里,你留在吴庄,也能帮着打理庄务,就算是帮老朽一个忙了。不知周姑娘意下为何?”
还真别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吴老爹这一劝,周思敏也就收敛起哭声了,她勉强点点头道,“也好,那就听吴老爷的。”
可心里依旧不解气,瞪了吴小妹一眼道:“可我不和她一起。”
吴小妹翻着白眼哼声道:“谁稀罕!”
吴老爹想了想道:“行,这样吧,周姑娘就住始宁大街,打理那些铺子生意,小妹这在吴庄,帮爹打理庄务。”
这下二女不再有意见了。
吴争冲着吴老爹一竖大拇指,换得的是吴老爹的瞪眼。
当天午后,吴争率领三百多人,前往梁湖卫所上任。
路上,吴争对陈胜说起朱以海交待的查证梁湖卫所兵员空额之事。
不想陈胜一听,大笑起来。
“何故发笑?”
“大人,大明卫所,兵员空额司空见惯,这还用得着查吗?”
“啊?”
“大人也是带兵之人,难道连此事都不知道?”陈胜奇怪地看着吴争,就象看一个异类。
吴争拼命地回忆着,半晌摇摇头道:“我叔麾下从没有发生过兵员空额之事。我麾下九十六人,除在嘉定府战死外,也从不曾少过一人。”
陈胜愣愣地看了吴争许久,方才喟叹道:“令叔,人杰也。大人亦人杰也。大明朝若有象你们叔侄这样的将领,岂会被鞑子占了这大好江山。”
“照你这么说,梁湖卫所是肯定有兵员空额喽?”
陈胜答道:“这勿容置疑。大人可知道卑职在金山千户所时,卫所吃空饷有几人吗?”
吴争摇摇头。
“正好一半。”
吴争大惊,“可我见你当时带兵溃……咳,当时你麾下兵员并没有少啊?”
陈胜不以为意,笑道,“按制一个百户麾下满编一百一十二人,千户以下十个百户,一般编制八、九百户就算满编。而空额也非产生于每百户麾下。”
吴争皱眉问道:“你的意思是说,千户之下,可能只有四、五个百户是满编的,其它百户,全是空架子?”
“正是。千户所内,满编的百户多则六人,少则四人。甚至三人者,也不少见。”
“可据监国说,历次派人前往梁湖卫所巡检,也不见异常啊?”
陈胜哈哈大笑起来,“大人或许不知,这其中是有诀窍的。每逢有上面前来巡检,千户就会把满编的百户列队供其校阅。”
吴争不解道:“那不露馅了吗?”
陈胜摇摇头道:“换大人前往巡检,能在见过一面之后,记住每一张脸吗?你能在校阅过三、四个百户之后,分清楚之后所校阅的士兵,是已经校阅过的吗?”
吴争恍然大悟,“你是说,几个百户轮番接受校阅?”
“正是,只是列队最前面的百户、总旗等军官是常设的,他们身后的士兵,就是之前已经校阅过的,这种方法已是司空见惯了。”
吴争又不解了,“连你都知道,那监国派往梁湖巡检的官员,被蒙蔽一、二次也就罢了,为何数次都查不出异常?”
陈胜嗤声道:“大人正直,自然是不知此中猫腻。监国派往梁湖卫所巡检的官员,又怎会是不吃腥的猫?”
吴争有种醍醐灌顶的恍然。
连根都烂了的树,树枝又怎会是好的?
瞒上不瞒下,大明朝官员上下一致地见怪不怪,这才有了被亡国之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