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老者,纷纷摇头,含蓄地抨击吴争,几与建虏无疑。这建虏入城,也就见到啥抢啥,可吴争不同,那是带着已经交过钱的本地富户,前去指证另外的富户。可谓是连根拔起、一窝端。
最终总结起来的评价,还是四个字最为确切——恨天将军。
年少者不同,他们有血性,哪怕是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那也得喊几声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孔曰成仁孟曰取义不是? 虽然也就是喊喊,干不成什么事,也没胆子干,但这不代表着他们不想干,当然前提是没有危险。
人嘛,总有荣誉感、羞耻心,特别是这些读书人。
如今吴争做了他们希望,能活着象人的希望。
这就象溺水之人突然发现了一根稻草,就算是依旧会沉下去,那也得舍命扑上去抓住了。
所以,城中年青者,十有八九是吴争的拥趸。 他们几乎是异口同声地支持吴争,纷纷上街,三五成群地号召城中青壮为国效力、浴血沙场、恢复大明、建功立业。
当然,他们自己是打死也不肯报名参加敢死队的。
还有一个类别,那就是城中的女人们。
至少有半数以上的女人们视吴争为寇仇,这些女人基本都是母亲。
吴争给出的买命钱太高了,高到普通人家都眼馋,明知道是死路,但以一人之命换全家安逸,一举改变贫苦的窘境,这无疑是一种诱惑。 特别是对那些一家有二子以上的家庭,这一个晚上,就是生死诀别。
身为母亲的,心总比做父亲的更软些、更……痛些。
还有那些待字闺中,云英未嫁的女孩们,那就更仇视吴争了,因为她们的未婚夫们,许多都已经不顾阻挠,前去报名。
定过亲,就是有了婆家,就算未过门,未婚夫死了,那也是寡妇。
所以,她们恨吴争到咬牙切齿的地步。 可也有女人们拥护吴争,特别是那些被鞑子欺凌过的还苟活于世的女人们,在她们心中,谁能为她们所受的屈辱报仇,那就是她们的再生父母,就算为此付出生命,也在所不惜。
这些女人自发地加入了读书人宣传报军的队伍。
还有一小撮的女人,她们是城中大户人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千金小姐。
她们这些日子从父兄口中听到了有关吴争的片言只语,于是躲在闺房之内开始幻想。
她们不在乎吴争究竟是个好人,还是个坏人。 哪怕吴争是个十恶不赦的盗匪,也难挡少女怀春。
躲起来,一个人,慢慢地想,想他有多好、有多帅,直到把自己想傻了。
如同后世那些追星的少女们。
所以,杭州城内,对吴争的褒贬不一,说好的人,把吴争宣扬成盖世英雄。说不好的人,把吴争贬低成一个搜刮民财、杀人不眨眼、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魔。
但这些,都无法改变征兵的滚滚巨轮。
一天时间,厉如海从数千报名者中遴选出八百精壮,组成了吴争旗下第一支敢死队,与别的入伍士兵不同,他们不接受任何训练,哪怕是最基本的训练,他们只接受好吃好喝的优待。
吴争在检阅这支队伍时,心情异常地沉重,总觉得有团东西堵在自己心里。
他最后什么也没说,只是将许诺的每人二十两银子,一份份地亲自交到他们手里。
看着那些洋溢着笑容的年青的脸,吴争心中哀叹,兄弟啊,可知道你们面对的可是九死一生啊。
可又反过来一想,自己和麾下将士,何尝不是九死一生?
这么一想,吴争豁然轻松起来。
……。
战斗从次日凌晨卯时开始的。
当城墙上将士看着远处黑压压的敌军缓缓向庆春门而来,不约而同地发出了一声低沉的欢呼。
这场赌博,赢了一半。
包括吴争在内的将领们都不由自主地露出了微笑。
鉴于兵力缺乏,吴争下令只防守庆春、清泰二门,尤以庆春门为最。
北城二门,每门只有一百人防守,那就是站在城墙上列队,摆个样子罢了,敌人一旦从那进攻,瞬间即陷。
吴争集中兵力在东城三门,但也有主次,预判最有可能的庆春门,集中了八成兵力。
清泰门只有一千守军,它离庆春门最近,增援只要半个时辰。
永昌门部署了二千人,需要坚持一个时辰。
但不管怎么说,其实吴争心里已经弃清泰、永昌两门了,其实也就是孤注一掷。
这不是吴争儿戏,而是迫不得已,本来兵员就只有敌人的四分之一,再要是分兵防守,那就只有死路一条。
但显然,吴争赌成功了。
鞑子果然奔庆春门而来。
聚集在城门的明军将士,血脉贲胀、士气大振。
可以说,这个时候就算马上来一场最残酷的肉搏战,明军将士也不会惧鞑子丝毫。
因为他们心中有些信仰。
信仰的对象是吴争,赌赢了,这只有二成的概率,居然真赌对了。
每个人的心中都对胜利有了遐想,这与之前的忐忑,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刀在手、箭在弦,都在等着那决生死的那一刻。
可没有人能预料到,鞑子首先动作的,竟不是步兵,而是……炮兵。
当轰隆的炮声响起,不用说明军士兵了,连吴争也震惊了。
他从来就没有想到过,鞑子会带来重炮攻城。
这或许是吴争从来没有接触过红衣大炮的缘故,亦或许是吴峥只是个五线城市的小职员,对历史的不熟悉,造成了眼下极大地被动。
而吴争麾下,除了钱翘恭受过系统的军事训练,其余人,包括池二憨、宋安都对火炮不熟悉,甚至没有见过火炮。
最快反应过来的不是吴争这批嫡系心腹,而是陈守节父子,当陈守节凄厉地嘶吼着:“炮击!!!”
陈其材迅速跑上来,将吴争扑倒在地。
剧烈的震动,让所有人都惊慌失措,甚至许多士兵根本来不及反应,傻傻地站在那,张大了嘴巴。
上天无眼,竟不肯下场暴雨来浇熄这场灾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