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吴争的惊愕,莫执念道:“宋庆历年间,宋仁宗在位,单就盐、酒、茶三项税收就达四千七百多万贯,伯爷,那时一贯至少合八百文铜钱,而如今,一两白银仅合四百文,就以一贯折合现今一两计算,这榷货之税也非同小可。所以,不仅是与夷通商关税,盐、酒、茶三项税收也须同时征收,如此足以让伯爷养兵三十万。”
吴争听地如云里雾里一般,可心中想到一个问题,“宋仁宗时,或许如莫老丈所说,盐、酒、茶三项税收达四千七百多万贯,可那也是举国之税,我如今只掌握杭州、嘉兴两府赋税,恐怕得不到那么多吧?”
莫执念道:“伯爷所问非虚,自然四千多万贯是举国赋税,但伯爷也知道,浙江乃全国茶叶大省,几乎七成以上的茶税,皆出自浙江。仅此项,一年税收就可在五、六百万之上。” 吴争舔了舔干渴的嘴唇,这数字对他的诱惑力太大了。
每年五、六百万,足够自己养三十万……不,省省的话养五十万大军也够了。
五十万啊,他X的,北伐之日就在眼前啊。
这种心态,让吴争急躁地问道:“那如你所说,一年通商关税能有多少?”
这次莫执念没有比划手指头,而是直接道:“至少六百万两,这还是将福建排除之后的数字。之前老朽已经说过,南边郑芝龙每年所得二千万之上。伯爷日后若可将松江、苏州两府纳入囊中,那么至少一年可得千万之数。” 吴争意动了,他觉得面前这老头突然顺眼起来了。
“那……不对啊,如今刚过正月,离夏税尚有半年之遥,再说就算本官下令征收关税,恐怕短期之内,也非立竿见影之事,这半年的功夫里,本官麾下七万之众喝西北风啊。加上万一要是鞑子南下,本官辛辛苦苦设立的市舶司,岂不成全了鞑子?莫老头,你不会是想借本官之手,借鸡生蛋,向鞑子献个大功吧?”
莫执念一脸的惊愕,眼前这小年青哪来的如此城府,一肚子的弯弯绕绕,说变脸就变脸?
“伯爷不必为兵饷发愁,只要伯爷允准了老朽的谏议,那老朽自然会倾尽莫家家财,助伯爷一臂之力。”
“哦?莫家有多少家财?” “这……怎么说也够七万大军一、二年之用吧?”
吴争心中震撼。
莫家竟有如此巨富,自己一直以为高估了,不想现在看来,却是低估了。
难道,这天下真是藏富于民?
怎么朝廷动不动就喊没钱,可时常听闻,那些投靠鞑子,献金献银的狗官、巨贾动辙就是几十万两之数呢? 眼前这老头已经被自己敲榨过一次,可现在说到养七万兵,竟好似养他家百来人的厨子一般?
“我想问问,莫家是如何积累起如此巨财,不知你可否解本官心中之惑?”
莫执念也困惑,这小年青怎么想一出是一出,完全不在预料之内?
刚还在说税收的事,突然就对莫家资产来源有了兴趣。
“伯爷容老朽细说……呃,能准老朽起来说话吗?老了,这残躯久跪一阵,就会全身痛。” 说着,莫执念就要起身。
不想,吴争喝斥道:“本官让你起了吗?”
莫执念愣了,他这声问,那是客气客气,就算按大明律,他也没有义务向吴争下跪。
况且大明都亡了,哪还有什么大明律?
可偏偏吴争不让他起身。
莫执念迟疑了一会,终究没有违抗吴争的命令,乖乖地跪着说话了。
“伯爷想知道莫家如此积累财富,老朽也就不讳言了,只是这事说来话长。伯爷应该记得之前老朽提起过洪武朝沈富其人吧?”
“嗯……你提过,沈万三嘛。”
“伯爷可知沈富为何能在区区数十年积累起几可敌国的财富?”
吴争哪知道?
“听说他有个聚宝盆?”
“啊?”莫执念怎么也没想到,吴争居然会这么回答他,于是顺势道,“要说沈富有聚宝盆,那还真有。”
吴争眼睛一亮问道:“你可知道这盆啥样?最后落到了谁的手里?”
莫执念摇摇头道:“伯爷,沈富聚宝盆其实并非是实物,而是八个字。”
吴争失望地问道:“哪八个字?”
“低买高卖,与夷通商。”说到这八个字的时候,莫执念的神情变得肃穆起来。
可吴争听了,这八个字竟然是聚宝盆?
后世一个初中生,恐怕也说得比这老头溜。
“果然是见面不如闻名啊,想不到久负盛名的沈万三,所谓的聚宝盆竟然就是这么八个字。”吴争叹息着摇摇头,大失所望。
莫执念沉声道:“伯爷慎言。沈公这八个字,足以让任何人富可敌国。莫家的财富就是凭这八字积累起来的。”
吴争大惊,“真就凭区区八字,莫家就有了如此光景?”
莫执念道:“伯爷只要设立市舶司,那么就能知道日进斗金四个字的含义了。”
“大明不也设了市舶司吗?”吴争故意怼道。
“呃……大明虽设有市舶司,可仅三十取一的税例,如何收得到银子?”
“那依你之见,当收多少?”
“但凡进出吴淞口的船只,一律按货价征收五成。”
五成?
厉害啊这老头。
够狠。
真有些后世人的经济头脑啊。
进出口税,不同于国内税收。
也就是说,就算不进出口通商,国内也可自给自足,那么何必通商?
通商在于,想吃得更好,过得更好。
也就是说,属于奢侈品或者行为。
那么征收高额税收,就在情理之中。
譬如民间的丝绸出海,海外的香料进入大明,这就是奢侈品,并非生活必须。
可吴争心中的不安更甚,这老头太出乎他的意料了。
事有反常必为妖,吴争沉声问道:“你究竟是何人?为何能对沈万三之事如数家珍?”
莫执念道:“不瞒伯爷,莫家祖上当年与沈家是儿女亲家,所以知之甚详。为沈家之事,莫家当年也受牵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