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洪范瞪着大眼下意识地随口反问道:“怎么应对?”
孙正强没好气地道:“自然是发动突击……明知道实力足够,设伏不成,当然在对方还没站稳脚跟的情况下,迅速发起突击。”
“对,应该发起突击。”陈洪范傻愣愣地点点头,那样子就象是个蠢货,完全看不出曾经也是武举出身。
孙正强选择无视,继续道:“可我们两次火枪击发,敌人却没有丝毫反应,这就说明敌人定有不进攻的理由,譬如兵力不足……。”
这下陈洪范迅速回过神来了,眼睛里有了精气神,他用力点头道:“没错,本官也是这么想的,敌人肯定兵力不足……想想也是,西城没有丝毫动静,潜入城的无非是些散兵游勇……孙大人,立即进攻。”
瞧瞧,这变化着实惊人,前后判若两人啊。
孙正强却摇摇头道:“进攻是肯定要进攻的,可难处是,这条大街难以通过,若强行进攻,必会有大量伤亡,如此午后就难以聚集起足够兵力,在东城抵挡金山卫的进攻了。依我看,还是绕路,方为上策。”
不想,这时已经回过神来的陈洪范,脑子转得飞羽,他摇摇头道:“不必这么麻烦,本官有一着,必能见奇效。”
孙正强讶异问道:“陈大人有何妙计?”
陈洪范诡异一笑道:“能无声无息攻下县衙的势力,城中应该没有,也就是说,伏兵定是城外吴争从府城调来的府兵,对吧?”
“对。”
“那就没问题了……既然是府兵,且吴争和马士英都在城外,有这二人在,自然不会眼见城中百姓被此战牵连,受池鱼之灾,对吧?”
“……对。”
“那就派人将沿街的百姓全赶出来,让他们在前面趟路,我们跟随其后,这些府兵要敢射箭、阻击,先杀了百姓再说。”陈洪范恶狠狠地道。
饶是孙正强也是降了清的人,不禁也瞠目了,“陈大人,这恐怕不妥吧,百姓何辜啊?”
陈洪范瞪眼道:“孙大人降清也四年有余了吧?这百姓是咱大清百姓吗?他们附逆,就是叛民,谈什么何辜?孙大人……别明里端着大清的饭碗,私下却砸大清的锅啊?”
孙正强一噎,说不出话来了,也不敢再说话。
于是,陈洪范下令道:“听本官命令,分出两队人,将沿街百姓全拉到街上来。”
一群人迅速冲入街口民舍,开始施虐。
另一队人向前试探,见没有反应,迅速隐入民舍,一时间,鸡飞狗跳,混乱不堪。
问题是这些民房里的百姓,其中女人、老人、孩子皆已撤走,留下的只有精壮,他们没有经过训练,自然也没有对敌的经验,加上得不到有效的命令,于是,二十几个男丁被清兵找到,押了出来。
刚开始时,陈洪范还没有留意到,可见全是年轻男丁还有刀剑长弓之后,他立马意识到了。
“孙大人,瞧瞧,瞧瞧,他们就是伏兵,现在你不会再讲百姓何辜了吧?”
孙正强默然。
陈洪范见孙正强吃瘪,大为得意,见已经有了二十来个丁壮,就下令道:“人够了,将他们推在前头,整队慢慢向前,然后派人向前面喊话,告诉他们,要是敢射箭,先射死的是秀水百姓……。”
二十丁壮个个面色激愤,明明是设伏,却一箭未发成了俘虏,这心中的气不打一处来,心里都在骂徐三,这厮怎么策划的?
衙门边隐身的徐三此时心里也难啊。
你说这狗贼陈洪范怎么就这么机灵呢,就差那么几步。
可问题是此时发动根本伤不到对方,人家在街口不肯进啊。
这一犹豫,就有了两侧民房埋伏的义兵被抓了出来,充当人盾,被推了上来。
这下就更难应对了。
想徐三连火药都不肯安放,又怎么忍心下令放箭呢?
他身边黄驼子是真忍不住了,催促道:“徐三,你魔怔了吧?再不打,这埋伏就白费了……等敌人到了衙门口,那就只能靠蒋大人独撑了。”
可不管黄驼子如何催促,徐三就是不肯下令。
黄驼子也没有办法,在一边干着急,毕竟这一百余义兵按里正徐老头的吩咐全听徐三的。
……。
衙门墙上的蒋全义也急。
论理智,他知道这时应该下令攻击,可论情感,他是真下不了这命令,也不敢下。
这毕竟是在城中,要真下了这命令,怕是会激起满城百姓的愤怒。
可问题是,一直任由敌人这样推进,到了衙门前,到时自己是弃守还是攻击,这选择必须得做。
眼见着敌人已经过了半条街,蒋全义一咬牙,作出了决定。
他转头下令道,“向王爷发出求援讯号!”
三发“窜天鼠”如同三颗流星同时冲向天空,谁也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可敌人依旧在推进。
蒋全义厉声喝道:“只要敌人至衙门前,按原计划发起攻击!”
身边府兵参将惊讶地道:“大人,那些百姓怎么办?”
蒋全义怒目而瞪道:“你敢抗军令?!”
参将吓得连忙应道:“卑职遵命。”
……。
城外府兵阵地,中军帐内,吴争一直看着城门方向。
张煌言、马士英陪在身边。
此时见天空中三颗烟花的光芒乍现。
张煌言惊呼道:“王爷,蒋全义怕是遇到麻烦了。”
吴争沉着脸点点头道:“传令,立即对西城发起总攻……不惜一切代价!”
这是蒋全义领兵潜入之前,与吴争的约定。
因为大军总攻很可能迫使货物北运,所以不管成败,城外府兵都不会去救援,就算遇到危险,蒋全义部得自己想法撤离。
但有一种情况,那就是如果府兵发起总攻,可以避免货物北运情况,那么府兵就会发起总攻。
约定的讯号,就是三发“窜天鼠”同时升空。
经过半夜枕戈待旦的府兵,此时依旧保持着队形,就坐在地上休息,虽然很多人头都耷拉着打瞌睡,但一声令下,皆从地上蹦起。
天色将亮未亮之时,攻城,再次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