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六百五十八章 衡阳镇狙击战(四)

目录:汉明| 作者:八无和尚| 类别:历史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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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池二憨等人在再三确认了情报的真实性之后,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原本三人认为,抢占盱眙,然后坚守,虽然是苦战,但并不凶险,因为任何时候,军队都可以原路返回,而宝应驻军兵力虽然不足以进攻,接应他们没有问题。

    可现在情况骤变,如果让清军截断了退路,那么,自己就成了一支孤军,宝应驻军显然不足以攻入凤阳府地界来增援,而扬州府其余驻军,最近的也在江都,远水怕是解不了近渴啊。

    而衡阳镇那两个信誓旦旦的青壮解释说,镇上义士组织了义军,去阻击到来的清军,让池二憨等人无语。

    敢于数百里地迂回的清军,自然是骑兵,更应该是精锐骑兵,凭着镇上的平民,就是人数再多恐怕也只是去送死。

    在赏赐了来报信的青壮之后,三人紧急商议。

    最后决定,由史坤、黄大洪领所部固守盱眙城,池二憨率八百多会骑马的士兵,赶往衡阳镇阻击来犯之敌。

    为何是八百多,这个数呢?一是因为城中兵力本就逊于来攻敌人,二是刚攻下的盱眙城中,就收拢了这些战马。

    从盱眙至衡阳,路程并不远,骑马最多大半天就到。

    池二憨三人认为,只要迂回的清军数量不多,八百多人,完全可以挡住敌人,守住自己的后背。

    ……。

    人,很懂得适应环境。

    刘放和衡阳镇青壮也是。

    打了一场恶仗之后的他们,最终发现,敌人并非不可战胜的之后,开始了反省。

    他们在继续打造粗陋的火器,总结这一天的得与失,在改良他们的抗击手段。

    他们的进步神速。

    这就象实力太过悬殊的敌我双方,弱的一方能提高更快更多,因为,他们原本什么都不知道。

    譬如火药臼应该集中使用威力更大。

    譬如滚落的地点,应该选在敌人人群密集处和地形相对陡峭处。

    再譬如,砸石头不能直起身子,其实完全可以用推动来解决问题。

    很多时候,人的创造力就是被绝境逼出来的,因为,他们想活。

    次日一早,集结起三百多能战士兵的罗科铎,悍然对山上义军发起了强攻。

    令他意外的是,仅一夜功夫,山上的“菜鸟”们学会了作战,他们已经懂得了,在战斗中保护自己的同时,给进攻者制造麻烦。

    有了一个晚上的时间准备,已经不在的火药臼又出现了。

    而清兵擅长的箭术,却失去了目标。

    在三次进攻,三次退回,损失了二十多人之后的罗科铎开始急躁了,他决定另寻它辙。

    恶人行恶,是没有底限的。

    或许才满人看来,杀人反而是一种勇者的表现,因为不读书的他们,不会知道“仁”字怎么写!

    ……。

    打退了敌人三次进攻,自己却没有象昨天一样,产生伤亡。

    山上的青壮们兴奋而自豪。

    无端地,看向刘放的眼神也温和了许多。

    刘放也在高兴着,他突然明白了一个道理,这世上并无真正的强者,因为强者永远是被弱者打败的,无数的弱者。

    这目不识丁的货,突然有了哲学思想,真是令人瞠目啊。

    这时,突然有人大喊,“快来看,这些鞑子要去哪?做什么?”

    许多人小心翼翼地探出头去查看,刘放也在看。

    不对劲啊,山下列队的清军,有百来号人上了战马。

    进攻用不着战马啊,战马能上山吗?刘放头上大大的问号,他理解不了。

    都理解不了,有个人还讥笑道:“可能是鞑子被咱们打怕了,想逃了吧?”

    这话还真有市场,许多人都大笑起来,纷纷附和着,似乎有这可能吧?

    毕竟,昨天加上今日,清军的伤亡也不小,抗不住了撤退,也是情理中事啊。

    可一柱香的时间过去,当那百余骑突然出动,方向向东,所有人都愣住了,再也笑不出来了。

    不仅笑不出来,而是眼睛血红,慌了、急了、乱了,再无方才那种自信了。

    东面,就是衡阳镇,他们的家,他们的家人和赖以生存的土地。

    百余如狼似虎的骑兵,冲进镇子,会是怎样的结果,谁心里都明白,正因为明白,所以才慌了、急了、乱了!

    当有人喊出一句,“我得回家……!”

    就象昨日,有人顺着老张,喊出一句“杀鞑子喽”一样,无数的“我得回家”声音响起。

    无数的人扔下手中的家伙什,准备下山。

    刘放急了,他知道不能下山,山下还有大批鞑子守着呢,这个时候下山,正中了鞑子的下怀……那就是个死啊!

    “不能下山!”刘放大喝道,“你们想象昨天一样,被清军拿弓箭射杀吗?”

    这话有道理,喧嚣的声音开始安静下来。

    可这解决不了青壮们心中的焦急,他们眼睛所注视的方向,从未偏离,东面的衡阳镇,他们的家。

    太近了。

    特别是对于一支骑兵而言,镇上太近了。

    当第一缕火光和浓烟出现之时,山上青壮们再一次混乱了。

    虽然听不到家人的悲呼声,可他们能够想象得出,会发生什么事,只是他们已经不敢去想了。

    他们只想……回家。

    无数的人开始往山下冲。

    刘放喊破了喉咙,也不起作用,他再也想不出更好的说词来阻止这场地狱般地赴死惨局。

    山下的清兵笑了。

    罗科铎也笑了。

    他甚至后悔,昨日就该这样,也就不用损失那么多的兵力了。山上这伙人,依旧是“菜鸟”啊!

    清兵们好整无瑕地搭弓射箭,青壮们一个接一个地倒在箭矢之下,他们混然不知生死,如同飞蛾扑火一般。

    刘放的双眼因怒睁而撕裂,鲜血顺着脸庞流下。

    刘放无法阻止青壮们,他的身边只有当初巡检司的那十几人,有一半死在了昨天。

    一向鲁莽的他,今日竟没有一怒之下冲出去,随那些青壮们赴死,不是他怕死了,而是现在的他,知道了……值与不值。

    战场,能教会人很多东西,譬如最简单同时也是最复杂的——生与死的抉择和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