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绿萝跟着李二离开后,阿照住的小院便开始冷冷清清起来,连管家本来遣了几个丫鬟来照顾她,却被阿照拒绝了。
她现在就想清静清静。
至于慕容烬,俨然像个要美人不要江山的昏君一样,继续乔装成刀疤脸顾帜,每日躲在暗处,一见到阿照触碰到于他而言有危险的东西,便会突然冒出去,抢过去自己来干。
不过这几日,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感觉阿照故意似的,从早到晚都在没事找事。
就比如现在,她前脚刚让他倒掉了厨房里所以水缸里的水,后脚就提着只木桶站在井口要提水。
“夫人,井口危险,属下来吧!”
“好,你来。”
她压根就没打算自己来。
阿照搓着有些被冻僵的掌心,站在离井口还有好几步远的地方,看着他忙碌的身影,嘴角浅浅上扬着。
可看着看着,她突然有些想逗逗他了。
敛了敛嘴角笑意,阿照撑着腰往前靠近了两步,站定在他身后,用意味深长的语气问他:“上次,你说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属下顾帜。”
“顾姓啊,真是少见。”
要是没记错,北燕太后就是这个姓吧!
阿照眸低笑意更深了,喊着他这名问:“顾帜,你可婚配了?”
她突然问这个干嘛?
“夫人何故如此问?”慕容烬手中动作僵住,提到井口的木桶一个没拿稳,直接顺着井绳滑到井里,脸色也有些不好起来,语气都冷了不少。
见他脸色难看起来,阿照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忍着笑,她抬起兰花指挡住嘴角,看似娇羞地问:“若是没娶,你看我如何?”
这话一出,慕容烬隔着那张假面的脸,彻底黑了。
“夫人说笑了,属下身份低微,不敢对夫人有非分之想。”
“可我对你有非分之想啊!”
“……”
要是没戴着假面,这话慕容烬听了,估计能高兴得合不拢嘴。
然而,他戴了。
见他脸色越来越难看,阿照再接再厉道:“你放心,我不嫌你身份低微,也不嫌你脸上的疤,你也莫嫌我腹中孩儿父不详。你若同意了,我这就去找你们小公子说去,等咱们以后成亲后,你也算是他的半个爹了。”
这女人是想气死他吗?
还揣着他的种,就敢这么明目张胆的给孩子找后爹,真当他是死的吗!
慕容烬气得手都抖了好几下,后槽牙紧咬,正想撕下伪装让她看清楚自己是谁时,阿照玩够了般,一脸正色道:“我昨夜看了篇戏折子,内容与此大致相似,好了,你忙你的去吧!”
“……”关键时刻,你给我说是戏折子?
慕容烬都摸到耳后准备撕面皮的手再次僵住,看着她撩完人就溜的背影,忍了又忍,最后改为挠了挠耳朵。
屋里,阿照再也忍不住,嘴角直接咧开大笑了起来。
以前老爱骂她笨,现在看来,他才笨呢!
笑够了,阿照正准备到床上躺会儿,却突然听后窗外有‘咕咕咕’的声音,打开窗户一开,一只灰白相间的信鸽正停在窗沿上,腿上还绑着一根细竹筒。
阿照收起笑意,取下信鸽上的细竹筒,拿出竹筒中的字条。
字条上只有一行字,阿照盯着看了半响,脸色也随着里面的内容渐渐沉下。
许久之后,她才沉着脸转身走到桌旁,裁下一张纸条,蘸墨写几个字后,慢慢卷起放到竹筒中,打开窗户将信鸽丢向半空。
看着信鸽飞远,她紧了紧手里的字条,关窗丢进了炭盆里,面无表情地看着化为灰烬。
然而,阿照却不知道,信鸽刚飞出连府,就被慕容烬亲自逮了下来,还抽出她写的那张字条看了一眼,待看到字条上只有‘静待时机’四个字后,眉头紧皱了半响,又原封不动地将字条装了回去,重新将信鸽放走。
‘静待时机’,看到那四个字,慕容烬不难猜出阿照下一步想干嘛了。
她,要离开了。
不出所料,这晚,她没再使唤他,亲自做了一桌丰富的菜饭。
连笙很聪明,回来望着阿娘亲手做的那一桌菜饭,心里有些不安,还没动筷就沉着小脸问:“阿娘又要走了吗?”
他一直都记得,当年她就是给他做了许多他爱吃的东西后,第二日就不见了人影。
连笙眼睛还红红的,见阿娘没有回答,自己乖乖地拿起筷子,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边夹菜,边哽咽着恳求道:“上回,阿娘一走就是四五年,这一回,阿娘可不可以早些回来?”
一句话,阿照眼泪再也控制不住。
她急忙别过脸去,不敢应他一句能。
“阿娘不说话,笙儿就当你答应了。”说着,小家伙将平时自己最喜欢的菜夹到口中,和着眼泪一同咽下。
门口,慕容烬看着屋里的母子默不作声地吃着饭,心里也挺不是滋味的。
说到底,都是他的错,若当年他没有不辞而别,没有处处小心谨慎,能多坦诚一些,他们之间,也不至于走到今日这一步。
……
翌日,冬雨与寒昼同至。
连管家给小公子趁着伞,目光紧紧地同望着渐渐远去的马车。雨水噼里啪啦地打在伞顶上,却也掩盖不住伴随着车轱辘远去的马蹄声。
“小公子,天寒,咱们回去吧!”冬雨渐大,连管家小声劝道。
连笙像是没听到一样,眼睛依旧直直地望着远处。
就在连管家哈着手,咬牙打算陪小公子站到底时,又一辆马车从城中驶出,路过他们时还停了下来。不等连管家反应过来,连笙已经跑出他撑着的伞下,随即跳进了马车里。
“欸,小公子……”
连笙跳上马车后,对着连管家喊道:“连伯,我去追阿娘去了,你快回家吧!”说完,转头对着赶车的人道:“魏叔叔,咱们走吧!”
披着蓑衣的魏曲阳点了下头,扬起马鞭大喝一声,朝着第一辆马车离开的方向行驶去。
连管家愣愣地站在原地,好半响,一反应过来,就急忙扯下身上的钱袋,追着马车大喊:“小公子,银子,你带点银子啊!!”
可惜,大雨急骤,车马已远,没人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