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潇御百鬼拉车星夜离城的消息不胫而走。
奉阳江湖,无风起浪。
阴霾了数日,似乎在酝酿一场风云天候。这时雪花忽然飘落,人们不禁感叹:这北国的天变的太快了。 天近午时,白凌霄从广德赶回来,赫然发现自家门前的胡同里站了很多人。
人群面前,小鹅单枪匹马拦在门口,几个或多或少有些残疾的汉子混在人群中,任何试图接近小鹅的都被这些人悄无声息的接近‘劝’出人群了。
“这是怎么回事?他们要干什么?”白凌霄快步来到近前问道。
小鹅道:“他们全都是北国十六城原石商人派来的伙计,不知从哪里听到传闻说,政府在西南用兵,原石供应出了问题,咱们的渠道也进不来货了,还胡说什么大官人拿了他们的定金连夜跑掉了,搞得别的买卖家也来凑热闹。”
白凌霄问道:“这些人当中有多少人跟咱们有账目往来?” “不清楚呀,他们根本不听咱们说什么,就是一个劲儿的鼓噪说什么十八行要完了,城里的买卖家有把钱放在咱们钱庄的,还有些是给咱们备了货还没兑现的,反正都跟着起哄来了。”
这么多人一起来闹,背后肯定有人在捣鬼。
白凌霄想起张潇临行前叮嘱自己的那些话,他早已经预料到城里这几天会很热闹,还叮嘱自己通知许六安和曹梦熊约束住衙门里十八行的兄弟们,不要贸然冲上去做无意义的牺牲。
想到这儿,忙把一名帮着维持秩序的虎卫队成员叫过来,命他立即去治安衙门把张潇的意思传达过去。
门前虽然乱糟糟,但有虎卫队的兄弟们暗中帮衬,暂时还闹不出大事来。白凌霄带着小鹅回到宅子里,外面那些人喊的热闹,却没有谁胆边生毛敢闯张宅。 白凌霄先给小鹅吃一颗定心丸,道:“没事,别担心,事情都在官人意料中,这是有人在针对白家和咱们十八行做的谋划,他们就是想把十八行建立起来的商业信誉搞臭,最终是想用桑国的原石取代咱们的。”
“大官人已有对策了?”小鹅成天忙活十八行的事,对这种事情的严重性要比白凌霄的感受更深切。见白凌霄没有立即回答,便有些着急,道:“哎哟,都什么时候了,你跟我还不说实话,咱们是不是真的进不来货了?”
“西南用兵是真的,原石限量供应也是真的,官人在想办法解决,但是中间出了点状况,我们需要时间。”白凌霄道:“有个人是从黑龙城来的叫张浚,与官人可能是本家堂兄弟,他正在试图将十六城的原石商人从咱们这里抢走。”
“全部事情大概就是这样。”白凌霄接着又道:“你现在的责任就是稳住十八行内部的局势,那些跟着起哄追讨货款的立即跟他们钱货两清,登记在册,以后再算账,钱庄那边不要说不给兑换,要说金银币兑出去的太多,暂时只能用原石来支付给他们,需要他们自备金币才能兑现。”
说到这儿不禁佩服张潇的先见之明,早就准备好了对策。 小鹅有了主心骨,听得连连点头,赞道:“还是大官人的办法妙,那些人只是听信谣言,以为十八行出了问题才要兑现的,如果让他们看到咱们库存的原石,那些谣言便不攻自破了。”
白凌霄催促道:“知道了还不快去办。”
小鹅有些担心,“外面没问题吗?”
“你都行,我会不行吗?”白凌霄话说的硬气,其实也不是很有底气,但这个时候她这个张宅女主人不立在这里出头,还能指望谁来稳定军心?
...... 张宅大门外,胡同口停着一辆青布篷车,帘栊挑起,坐在车里的张浚和池松壮亮正关注着张宅的动静。
“还是远远不够啊。”张浚眉头微蹙:“最多只有两成人是真的在闹,且都是些散乱小户,这种规模的动作是无法撼动十八行的根基的,钱庄是十八行控制北国经济的核心基础,要想打垮张潇,瓦解这个基础是最快速有效的办法。”
“的确是很难理解。”池松壮亮摇着头,面露困惑之色,道:“消息是真的,北国十六城的原石商人代表也是真的,咱们的人一直在里边鼓噪,十八行的那些加盟商户就是不为所动,能撬动的始终只有这些外围小供货商。”
“素还真当初跟我说不可小觑了那废物,我还没太在意,总觉得一切都是白宗元在暗中与黑龙城作对,现在看来还真是大错特错了,能把一个商会组织带的跟军队似的,我的这位堂弟还真够得上本公子的劲敌了。”
“素还真还在积极联络那些大的加盟商户,原石贸易关乎十八行的信誉根基,只要能确定西南那边的消息,相信凭素先生的本事,用不了多久那些商户就会被说动。”
“还得加快进度啊。”张浚道:“滚龙江防线不足为屏,御灵番山口守住的希望也不大,如果我是桑国王上,宁愿带着青壮子民迁入黑龙城,兵合一处,退守白头岭才是上策,只要能坚持到春季,天风送雨,那些虫蛮族就要进入到地下休眠整整半年,这么长时间足够我们拿下北国了。”
“少主深谋远虑,在下好生佩服,您的看法与王上不谋而合,家里头已经动员起来了,只是咱们这边推进速度没有达到预期,白宗元和许笑杰先后离开,现在最大的难点是广德,不表态,我们的神佑番也不敢轻举妄动。”
“是啊,目前为止都是商业手段,杀一个白宗昌也只是让次相府满意,对我们来说意义不大。”张浚点点头,问道:“白家那边联络的如何了?”
“白宗年很狡猾,素还真说的很对,他不是白宗元那种精明厉害的枭雄,但却是个十足的无赖,而且背靠首相府,进退都有路,没有必要跟我们合作。”池松壮亮带着一丝怒意说道:“给他的礼物恐怕成了无用功。”
“也不算无用功,至少白家不会为那个女婿出头了。”张浚说道:“这一点很重要,池松君千万不要小觑了白家啊,我在苍穹求学的时候听过一个关于白家某位女强者的传说,如果那人出手,至少桑国境内无人能敌!”
“您说的是白玉京吧。”池松壮亮唏嘘着附和道:“合道归真,半步入圣,令人神往啊。”
张浚道:“白玉京一个人便压制了神佑番包括你在内的四大强者,对咱们来说这个束缚太不利了,如果白家这边走不通,那就从邺阳林氏和十六城其他世家那边想办法,把所有人联合到一起向施压。”
池松壮亮道:“就怕分量不够啊,毕竟的核心力量都是来自白家的,其他都是旁枝末节。”
“内部也并非铁板一块,次相府那边提供的消息说,长老院的三个老家伙把白宗年捧出来,表面上是要投向首相那边,实际上只是丢卒保车,用白宗年做幌子,名义上自降身份加入首相王谢家族,实际上他们绝不可能投靠到属于汉国一方的阵营。”
“消息准确吗?”
“你可知道长老院一共有五位成员?”张浚道:“现在四明山上只有四位,剩下的那位在长安。”张浚道:“正是因为得到了这位白家长老相助,次相府才会这么不计代价的运作此事。”
“当年那个要娶自家姑姑为妻,闹的沸沸扬扬,几乎让白家陷入万劫不复的白家怪才投奔了次相府?”池松壮亮吃了一惊,道:“这疯子简直不可理喻。”
“白璋平就算是疯子,他也是个天才疯子。”张浚道:“我在长安求学时与他有过一面之缘,当时他是作为苍穹客座教授宣讲他那套众生平等,人族应该崇尚自然,效法兽类和蛮族的道理,我虽然不苟同却也由衷佩服此人的口才智慧。”
“臣下听闻白璋平为庶出之子,却是天纵奇才,他幼年时倍受家族排挤,有几次甚至几乎丧命,幸得绪字辈一个同为庶出的女子照顾才得以生存下来,那女子与他年纪相仿,二人相爱后决心脱离白家,却被白家三祖棒打鸳鸯,女子死于非命,白璋平却被关押在后山,多年后的一天忽然破关杀出......”
“他当时被白家三祖联手镇压了,口头上答应加入长老院,后面又找借口离开了白家。”张浚接过话头,续道:“作为当世最了解白家和底细的人,他对白门三祖的判断应该有很高的准确度。”
“少主的意思是白家三祖真正想投靠的是楚王?”
“他们三个早年曾狠狠得罪过汉王,当今天下除了楚王谁还敢收留他们?”
张浚道:“首相府不会要他们的,王谢家族虽是神华皇族后裔,却早断了复兴神华的念头,他们想要的是汉王或楚王当中的一位称帝后,能继续与他们共治天下,所以他们只会打压白家的风头,却对白家的里子不感兴趣。”
“这,消息准确吗?”
“消息来自长安,我姐姐常年陪在那位公主殿下左右,你觉得呢?”张浚微微不悦。
“所以他们现在的挣扎只是待价而沽?”池松壮亮连忙巧妙岔开话题。
“毕竟是三个加一起已经六百多岁的老怪物,联手合击实力堪比七级圣人。”张浚轻轻哼了一声,又道:“还有广德千年底蕴在手,楚王不给个合适的价钱,他们怎么舍得就这么投过去。”
“如果他们最终选择次相府,而白玉京又坚决反对,广德势必将从内部被割裂。”池松顺着他的话往下分析。
“问题是我们怎么才能让这个进程加快。”张浚道:“用十六城的原石商人向白玉京施压还不够,最好是通过次相府的关系,动员长老会三个白家老祖站到这边一起给白玉京压力,只要她顶不住了,拿下十八行和北国就不在话下了。”
“没有白玉京碍手碍脚,那些忠诚于张潇的商户就可以由神佑番出手直接杀掉!”池松壮亮杀气腾腾说道:“快刀斩乱麻,不用半个月就能让北国变成桑国。”
“其实还有一个难点。”张浚沉吟着说道:“不过现在大概不会很难了。”
“少主说的是北军吗?”
“刚换了一个叫宁东风的主帅,姐姐传书说此人是个没啥用的书呆子,出身于南国木圣宁氏,在长安被汉王晾了几年,姐姐尝试请公主举荐他来北军担任主帅,没想到汉王居然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