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正中天,夜色下的厚土王城,告别白日的喧嚣,静谧中透着神秘。
祭坛神殿中的张潇无心睡眠,漫步来到殿外,居高临下俯瞰这座残破老旧的城池。
原本是打算跟妖神族定下秘密盟约后便立即动身回程的。怎奈何妖神族这些人太兴奋,一定要以最高礼遇请他主持厚土王城的祭神还愿大典。折腾了一整天,晚上又搞了一场相对之前那顿丰盛百倍的宴会。 张潇却之不恭,只好陪着又折腾到大半夜,直到这会儿才安静下来。
正寻思着要不要去找飞扬古辞行,老头儿自己不请自来了。不知道他从哪里钻出来的,张潇觉察到他的时候,人已经到了自己身后三丈外。
“您来了。”张潇看着地上的月影,头也不回的说道。
飞扬古十分意外:“你居然能察觉到我的气息?”他自负修为高深,丹田海早完全元素化,已经与这一方水土完全融合,只要他不想让别人察觉,就算是同阶的圣人在这里也不要想察觉到他的接近。
张潇察觉到的不是他的气息,而是他的本命魂相,没有多做解释,只说道:“太远了不行。” “菁儿说你是神仙,族人们深信不疑,但老朽知道,你取水用的是一件空间法器。”
“用什么方法很重要吗?”
“不重要了。”飞扬古道:“至少对族人们来说是这样,他们需要的是希望,而我只能竭力让他们不至于绝望。”
“我不是来取代您的,我也没这个能力。”张潇认真说道。
飞扬古摇摇头,道:“你误会我的意思了,年轻人,我已经过了嫉妒别人成就的年纪,我太老了......咱们刚才说到哪了?”老头子一脸困惑的看着张潇,神情专注的在回忆。 “你说我误会你了。”张潇挠头道:“其实谈不上误会,只是做一个必要的说明,在您面前明确我对妖神族的态度。”
飞扬古以手捶胸,道:“在我心中,你是妖神族最重要的盟友,在我的族人心中,你已经是拯救他们的神仙。”
“老法师不喜欢我这个角色?”
“我希望你能继续扮演好这个角色。”飞扬古苍凉的声音说道:“他们需要希望,需要粮食和布匹,妖神族的出生率每年递减,三年前算起,厚土王城已经整整三年没有新生儿出生了。”
“老法师用正常语气说话就行。”张潇道:“都是老江湖,你这先知腔对我没用。” “哦。”飞扬古有些尴尬,嘿嘿一笑:“我已经很老了......”
“老法师刚才说厚土王城三年没有新生儿出生了。”张潇叹了口气,道:“种族退化是个悲剧,我希望十八行的到来可以帮你们走出困境,但这需要你们对我绝对的信任。”
“还有敬服。”飞扬古正色说道:“大人物们以天地为棋局,人间万物为棋子,博弈争逐,我们妖神族不过是一枚弃子,老朽不自量力守护族群多年,终难挡我族自生自灭的命运,幸亏公子及时出现,于绝境中挽救了我族,本来我已经很老了,不知道还能守护他们多久......”
这一次他不是因为健忘说不下去,而是真的触动了心事。
“老法师还是直奔主题吧。”张潇怕他又忘了想说什么。 飞扬古道:“老朽想把一个人交给公子。”
“胡菁?”张潇习惯性的把事情往最美了想,妖女仆人,对自己予取予求,想想都开心。正想点头答应,飞扬古却摇头说道:“菁儿能服侍公子是她的福气,此事不足挂齿,老朽需要麻烦公子看顾的其实另有其人。”
嗯?狐狸精都不足挂齿了,这个人得是什么身份?张潇立即想到了胡二和妖神族第一美女战神熊娇娇。如果是胡二,勉强还能当个车夫。最怕是老头子担心合作关系不牢靠,想搞个联姻,把妖神族第一美女许给张公子。
那他么可就要了亲命了。
“在下生平不好美色,我与妻子白凌霄成婚多日,世人皆赞其美冠绝北国,唯独我瞧不出她美在何处。”不知妻美的张老板决定先下手为强,把老家伙的想法堵回肚子里。
“公子你误会了。”老人猜到他的想法,偷偷白了他一眼,你小子长得不怎么样想的可挺美。又道:“老朽要拜托公子看顾的是个男人,此子是我的弟子叫敖鲲鹏,魂相大鹏鸟,五级初境异人,看起来会显老成,其实只有十二岁。”
张潇低头沉吟,魂相大鹏鸟,五级初境,只有十二岁,这样的天才人物放到人族世界,一定会让各大抢破头。
“脾气秉性如何?”
“有点暴躁,很难约束,老朽的话勉强还能听。”飞扬古说到这儿稍微顿了顿,又道:“公子对我族恩高比天,他对您充满敬仰,老朽觉得他会听您的话。”
“连老法师你的话都只能勉强听听,你觉得我一个凡夫俗子能约束他?”张潇笑道:“您也说了,我能取罗刹海半尺水面靠的是空间法器,若想学真本领,您恐怕问道于盲了。”
“公子说笑了,您徒手杀神鹰的事菁儿都已向我汇报过。”飞扬古道:“老朽不敢奢求神功,只要能教他些人族社会力的为人做事之道,使其做人有德,行事有矩,老朽便感恩不尽。”
“您是想让我带他出去见识见识?”
“正是如此。”飞扬古道:“只要公子点头,老朽愿意在下次你我贸易时奉上双倍矿石。”
诚意够足的。老家伙越是如此就越说明那小孩儿不容易管教。
张潇思忖了片刻,觉得还真不能轻言拒绝。首先这老头如此郑重其事的塞过来的人,身份必定不简单,送到自己身边来就等于送个人质过来,所以此举很可能有显示诚意和试探自己的意思。其次,飞扬古之前说话的语气打动了张潇,他这么重视这个孩子,似有托孤和培养接班人的意图,如果拒绝未免太不近人情。
“既然法师大人这么说了,那就让他过来吧。”
飞扬古大喜,道:“老朽刚把他找回,这便让他进来与公子见面。”
“等一等。”张潇开口将飞扬古唤住,道:“老法师先别忙,咱们有几句丑话得说在当面。”
飞扬古停下脚步,道:“有什么条件公子尽管讲来。”
张潇也不跟他客气,竖起三根手指,说道:“第一,尊师重道,服从命令听指挥;第二如有非法乱纪伤天害理之举,我有处决他的权利......”
“啊!”飞扬古立刻犹豫起来:“这个......”
“如果你不能接受,此事就此作罢。”张潇说道:“人族的规矩之所以能成为规矩,靠的就是执行力,道德所以成为道德,凭的也是人人遵从的信念,老法师想我教他规矩,如果连这点都不敢承诺,那还是算了吧。”
“就依公子的意思!”飞扬古一咬牙,下定了决心。
张潇继续说道:“第三,既然您把他交给我了,那就表示在我身边期间,他和过去的身份彻底割裂开来,我不管他是神王还是哪位庶民的儿子,都必须接受我的管教,我要打他绝不会客气,轻了重了你们的人不得过问。”
“您?”飞扬古从张潇郑重的神情中已经找到了答案,轻轻叹了口气,后面的话没问出口。
张潇点点头,也没点破自己的推测结果,道:“他跟我出山,您一定不放心,派人跟着可以,但是不能干扰我对他的管理和指导,否则不管来的是谁,我立即让他滚蛋。”
“公子放心,决计不会。”飞扬古郑重承诺:“我派去的人只负责在生死关头保护他的安全,绝不敢打扰到公子。”
“既如此,那就这样吧。”张潇一抱拳,笑道:“多谢您给面子,不嫌我一个武夫粗鄙,把这么重要的人托付给我。”
飞扬古道:“公子神机妙策非同凡响,人在江湖却能运筹帷幄与庙堂之上的大人物分庭博弈,老朽听了你那个胆大包天的计划后深感惭愧,老朽这一生谨慎小心,凡事常做老成稳重打算,最后却落了个什么都守不住的结果,当年妖神族强盛时,老朽也算个棋局旁边的博弈人,现如今却连入局的资格都没有了。”
张潇道:“老法师何必太谦,守着黄石绝地这样的根基,任凭谁有天大本事也难得施展。”
“你就能施展。”飞扬古抬手指了指脑袋:“想把日子过好了,不是靠谁丹田里的异力更充盈,而是要靠脑子,你有什么啊?一个凡人年轻人,却能把老朽和北军统帅置于股掌间,与长安巨头们博弈,这才是人君该学的大道啊。”
“老法师如此看重,那张潇就却之不恭了。”张潇问道:“如果他在外面,现在就请进来吧。”
“不用请,我来了!”一个清脆的处在变声期的少年男音从殿外传入,脚步声由远及近,迅速走入一名身穿黑色兽皮,精神抖擞的少年人,黑亮的长发披散在脑后,鼻直口方,俊美不失男儿气概的一张脸。
进门先看了一眼张潇,然后转身面向飞扬古,道:“老师,跟他出山的事等会再说,我想先跟张公子比试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