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陈渝低着头想了想,点点头道:“那便多谢母亲。”
德婶娘笑道:“初五你们几个丫头就要除服了,腊月里没什么好走动的,不过,上市那边,既然大舅太太来了城,咱们也免不了走动,这样,待会我叫陶嬷嬷写个帖子递过去,等初六咱们上完了香,便去沈家拜访如何?”楚陈渝眸子一亮,顿时克制住了喜悦,可是笑容收到一半,又放了出来,飞快的仰起脸,露出一个惊喜的笑:“多谢母亲!”德婶娘满意的看着孩子心性的楚陈渝,拍了拍她的手。
楚陈渝这才起身退了出去,等绕过屏风的时候,忽然和一个人走了个对头。 周嬷嬷低着头,对着楚陈渝恭敬的行礼,楚陈渝笑了笑,离开了。
等回了自己房间,楚陈渝才问道:“念尔,方才那个嬷嬷……一直都是母亲身边的人吧?”念雨点点头:“她是婶娘的奶妈,跟陶嬷嬷一样。”
“可是,平日里总也不见她?”
“大约是不受宠吧?她的话不多,也从不和旁人乱嚼舌根子,我们对她的印象倒是挺好的,不过,多的我们也不了解——要不,我们去打听一下?”楚陈渝却似没听见,只是看着桌角呆呆的出神,周嬷嬷似乎没有陶嬷嬷受宠,可是,为什么她一直觉得德婶娘会更信任周嬷嬷呢?“念尔——”楚陈渝忽然出声叫出声音来。
“公主,”念尔抿着唇,笑眯眯的替楚陈渝摆上糕点,“念雨姐姐一大早就出去——” “小姐找我?”念尔的话还没说完,念雨便打了帘子进来了,她的发梢亮晶晶的,带着满身的寒气。
……周嬷嬷进了屋,德婶娘正和几个管事嬷嬷吩咐除服之后各家回礼的事。
周嬷嬷等了一会,直到花厅内的人都走干净了,枫丹又重新上了热茶退了出去,她才道:“婶娘,表少爷已经到了,我们一早开了院门就派了齐江带人去接应,此时应当已经在客栈安顿下来了——”德婶娘眸子半眯,眼底闪过掩饰不住的鄙夷和厌烦,可是嘴角微弯却是似笑非笑道:“咱们家里头现在有白事在身,不宜将表少爷接进来,你先拿点钱给他,等到初六,叫他陪着咱们一同去进香吧。”
周嬷嬷立刻会意过来,“都是姻亲,去给老太太上个香,也是应当的。”
“老爷现在回来了吗?” “这会子差不多了。”
“表少爷初来咋到,既然老太太烦咱们一趟,咱们便好人做到底,去考试的事,还是要和老爷商量。”
周嬷嬷点头,“我们这就去书房等着吧。”
——念尔帮着念雨拍了拍身上落得灰尘,只觉得手心又湿又凉,不由眼睛一亮,“外头下雪了?”念尔点点头,“下了一点——好在不大,雪大了我可不好回来了!”念雨嘿嘿笑着,知道最近老爷不知因着什么,突然在后院周围派了好多保镖,这可给念尔行动增加了一点麻烦。
楚陈渝还以为是s市的那些总管送的账册到了——s市的几个铺子一直在她的手里,这件事,院子里上下都是知道的。 以往的每年,进腊月的时候,s市也会派一个管事的来给楚陈渝送账册,这些账册,德婶娘不会过眼,而是一直交给手底下的人代为过目。
不过她忘了,念尔早上是偷偷出去的——若是s市来了总管的,怎么会偷偷的将账册递进来?
念尔搓了搓冻得通红的耳朵,消了些寒气,才靠了过来,面上带着难得的笑意,“小姐,初八回来了!”初八带人去浙江那边一晃也过去了四个多月了。
看念尔的表情,事情大约也查了个差不多。
“陈亦军没问题了?”念尔重重的点头,“初八将陈亦军来回查了个三四遍,确定了没问题才回来的。” 楚陈渝终于踏实下来,“这下,便不用再担心小舅舅了。”
念尔眼睛亮亮的,看着楚陈渝,“到底是老夫人所托之人,四舅老爷安全无虞,这回您也能彻底放下心来了。”
楚陈渝点点头,“初八这次去见到小舅舅了吗?小舅舅有捎信回来吗?上个月他捎了一柄小弯刀,却没有带信,也不知道他如何了——对了,之前查过的老太爷的那个同年,那个孩子呢?”念尔叹了口气,“那人名叫冯追,今年一十有六,初八他们查来查去,也无非就是个兵油子、小混混,初八他们原本十月就已经弄清楚了事情的全部,都打算往回走了,可是却发现忽然出现了一伙人,在假装无意接近他——”
“查到什么人了吗?”念尔摇了摇头,“初八对他们的门路只觉得眼熟,可是越查却越觉得心惊,最后发现——竟然是沈老太爷的人!”楚陈渝也很意外,“外祖父的人?!为什么!”
“初八怕再查下去,扰乱了沈老太爷的计划,所以没敢露面,只是暗暗留心着,结果,跟了一个月也没有什么大动作,只是那冯追手里的钱财更阔绰了,又在外头新置了个五进大房子。初八怕走漏了消息不敢写信,只好留了一个人在那继续盯着,他只身赶了回来。”
楚陈渝点头,现在萧家势力暗中崛起,其中关系又错综复杂,这个时候,谨慎一些,总归不会出大错。
念雨一直在一旁瞪大了眼睛听着,一直到念尔说完,她才忍不住开口嘟哝:“五进的宅子,就算是在浙江那样的地方想必也不便宜吧?他哪里来的这么多钱?”楚陈渝手指敲了敲膝头,肯定的道:“所以这钱多半是外祖父给的。”
“可是平白无故的,沈老太爷为什么要给他钱花?初八不是查过了,他没有问题吗?”陈述是自己人,外祖父找到冯追不可能是为了拉拢陈述,退一步来说,就算是要拉拢陈述,外祖母与陈述有旧交,通过别的方式岂不是更方便?既然不是冲着陈述去的,那么便是冲着冯追这个人去的。
可是冯追其人,初八查的那么仔细都没有查到什么,又有什么价值,值得外祖父关注呢?想到之前的旧事,她忽然坐卧不安起来,“穆先生最近有消息吗?”念尔摇了摇头,“自从九月穆先生去了福建,初三试着联系过他几次,可是一直都没有消息。”
楚陈渝心中有些失落,想到之前的挫败,她咬了咬牙,抬起头目光坚定的道:“你叫初八将冯追的生平,事无巨细,包括他平时都做了什么,全部写下来交给我。”
有穆先生,她如虎添翼,没有穆先生,她也该自强不息才对!初三回来了,跟着他们一同去的墨鹊也一并回来了。
“少爷!”墨鹊一如往昔,站在那里,便沉默的如同一尊石像。
宋煜收势,将书本递给一旁的素衣,长眸漫不经心的扫过墨鹊身后面生的五人。
素衣低声道:“庄浪卫带回来的,素音都查过了。”
家里带回来的,都是接受过最严苛黑暗的训练,最后要做保镖的人。
宋煜视线没有停留,只是转身进了书房。
素衣和墨鹊紧紧的跟了进去。
“这不合规矩。”
宋煜接过素衣递过来的巾子擦了擦脸,低着头专心的在铜盆中净手,似乎方才的话,不是出自他之口。
新人带出来,没有在现实上历练过,也没有在南宫手底下当过差做过事,却被直接领到他的面前,这确实是之前从来没有过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