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是我家中的小妹,十分喜爱女红,我来了此城她还专程拜托过我,让我寻些好样子给她,可是毕竟这些都是你们女孩子所爱之物,我不是很精通,所以想麻烦表妹……
萧涣的话,越来越流利,可是楚锦橙的眉毛却慢慢的皱了起来,她看了看眼睛冒光似乎只顾盯着花样子瞧的仪表堂堂的萧涣,又看了一眼头也没抬,但早已出落得娉婷身姿的楚余音,心中隐隐觉得有哪里似乎不妥。
楚余音没有说话,她的心中暗暗着急——她马上就要出嫁了,这个时候,可不要出什么事端带累了她的名声!腊月的风呼啸着刮过,卷起地上的残叶带出飒飒的响声,萧涣正要再问,却听身后传来一声娇叱:“萧表少爷难道不知道,我家小姐的绣庄就在你姑姑的手里?想要花样子,她身边管着这些绣庄布庄的陶妈妈可无所不知,萧表少爷何必舍近求远?更何况,萧表少爷毕竟是外男,奴婢看表少爷您仪表堂堂一副谦谦君子的样子,想必学的也是名仕之风,不会连奴婢都知道什么是瓜田李下,表少爷却不明白男女有别吧?”萧涣一惊,急忙转身,却见一个年纪不大的丫鬟,长相原本秀丽,怎奈一道眉毛太过粗黑,整个人看起来便有失风韵。 “念尔!”楚余音佯怒,歉意的道:“还不给萧表少爷道歉!”念尔瞪大的眼睛,表情无辜:“萧表少爷?我还以为是寺庙里进来了登徒——萧表少爷恕罪,我不是有意的!”她的脚步微错,巧妙的将楚余音遮了个严严实实。
“萧家表哥见笑了,我这丫头平日里就口无遮拦惯了,得罪之处,还望萧家表哥不要介怀。”
萧涣面色泛白,紧握住拳头,忍住心中的怒意,可是眸子里却似要冒出刀子一般,割在念尔的身上,嘴角却露出极不相称的笑:“介怀倒是不会,这丫头说的也有道理,是我唐突了,我只是想着,咱们毕竟也是姻亲——”楚余音弯了弯嘴角,侧着身道:“萧表哥说的不错,”萧涣心中一喜,心道,不过是个没有见识的小姑娘,只懂得人云亦云,知道什么是非?却听她接着道:“楚家规矩大,我们姊妹同堂兄弟之间也是九岁不同席的,咱们毕竟只是姻亲,所以男女大防还是要遵守,还请表哥不要介怀。”
说完,行了个礼,走开了。
楚锦橙听到她这样说,不禁松了一口气,心中好笑,跟着楚余音走了。 刚绕过一座假山,却听假山上传来一阵闷笑。
“没想到,五表妹竟是这样伶牙俐齿。”
假山上的男子闲适的坐在一方凸起的石头上,身着白狐大氅,唇红齿白,依稀是潘安貌,又带着淡淡的温润亲近的意味。
楚余音眼前一黑,只觉得如同身置深渊,那五脏六腑的烧灼和四肢百骸的灼痛,仿佛都混着那个人那张温润俊俏的面上那冷漠残忍的笑意一同将她湮没。
“你是谁?”楚锦橙犹豫了一刻,回身便挡在了锦棠的身后。 “这位应当就是二妹妹了吧?在下萧湛,同时陆府大夫人萧氏的侄子,初次相见,多有失礼之处,还望海涵。”
萧湛从假山上跳了下来,莹白色的长衫将他的儒雅包裹的密不透风,就好似一张精美的面具,完美的遮住了他的本来面目。
“萧家表哥有礼了。”
楚余音深吸了一口气,紧紧的捏了捏袖中的手强迫自己镇定下来,转身行了个福礼。
此时的她,只觉得全身上下通体寒冷,冷的她刚一开口,下巴就打了个颤。 “原来是萧家表哥。”
楚锦橙紧捏的拳头松了松,笑着行礼。
萧湛笑了,俊朗的面上带着宽和和揶揄的神色,“楚家的妹妹可真小气,萧涣也是萧家表哥,我也是萧家表哥,一个称呼竟然叫了两个人——我在家可是排行老大呢!”楚锦橙见萧湛又风趣又温和有礼,瞬间放松了戒备,不好意思的笑了起来,“萧大表哥。”
楚余音的心,剧烈的颤抖起来,就是这样一副温和的样子!之前,就是这样一副面孔,骗过了许多人!“五妹妹不唤我一声吗?”楚余音回过神来,透过重重缝隙,愣愣的望着萧湛,木讷的开口:“萧大表哥。”
萧湛弯了弯好看的眉眼,一副很受用的样子,“我家那个弟弟不懂事,二位妹妹不要见怪,回去,我叫姑母好好说说他!”说着,顿了顿,接着道:“萧某也是想为二老夫人上香,谁知竟然迷了路遇上了妹妹们,既然你们要去后院,想必与我的路不同,我便不好打扰了,告辞了。” 萧湛的目不斜视和萧涣的眼神乱瞟立刻在楚锦橙的心中形成了强烈的对比,她转过头望了望萧湛早已看不见的身影,无不感慨道:“难怪萧家原来那么大的一个家族,如今却有的衰落,有的崛起,这萧大表少爷和萧二表少爷差距果然……”
“是啊!”念沁也望着萧湛的身影,喃喃的道:“萧大表少爷真是仪表堂堂……”楚余音也转过头,去看萧湛走开的方向,她的眼前浮现的,全是他的笑,她如身坠地狱的那一日他轻蔑的笑,他居高临下的,不屑一顾的,讽刺的笑。
寒风刮过,她慢无表情的转身,袖中的手,又紧紧的握了起来。
曾老太夫人文氏和苦意禅师探讨佛法,等到陈夫人来请的时候,已经快近晌午。
德夫人自扶着文氏往后院走。
龙泉寺的小路都是寺里的僧人从山下的一条叫做净溪的河里挑出来的青色的鹅卵石铺成的,与别的寺庙中的白色鹅卵石不同,这种青色的石头就算是在潮湿阴冷的地方也不会长苔藓——这也正是龙泉寺的特色之一。
德姨娘笑着道:“方才一问才知道,明日苦意禅师讲妙法莲华经,可惜腊月里事多,不能住一晚再走。”
文氏也知道这件事,不由有些遗憾的叹了口气,“咱们世俗中人难免有世俗之事。”
“谁说不是!不过,日子一忙碌,时间过去的也快。这一晃了,都快九年了。我还记得从前在家的时候,涣儿才十岁不到,就知道和我说让我保重,还说将来一定要考上个好大学,成为我的依靠。”
德姨娘笑了笑,仿佛慨叹往事:“萧家到我父亲那一脉,您想必也知道,没出息什么人才,如今有了涣儿,父亲总算也有了指望了。”
文氏点点头,夸赞道:“知道来添一炷香,也算是个有心的孩子。”
德姨娘顿了顿,装作无意的试探道:“昨儿下午老爷还提到过,快过年了,涣儿只身在外也不容易,又是个知上进的好孩子,说是要问问您的意思——”言外之意,就是想将人给接到家里来住。
文氏何等精明的人,德姨娘来扶住她胳膊的一瞬间,她就静静的在等,等到德姨娘终于说了出来,她反倒松了一口气,笑道:“左右都是你们自己的事,你又是当家的主母,这些事,你们商量好了就好。”
德姨娘笑着点头应承,“媳妇回去这就安排。”
德姨娘心中暗骂文氏老狐狸,文氏回了房,身边的大丫头青萍也忍不住抱怨:“夫人也忒不把您放在眼里了,说什么老爷说的,提前都把话头给堵好了,怎么着,等着您说不允许,让您去当这个坏人啊?再说了,她弄这么一出,就不怕萧家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