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宁既然说了要去幽禅寺,当天就动身了。
她找了许府的管家,让管家备了马车,又找了两名家丁随从,这才带着丫头出了许家的门。
在马车上,安宁开始观察这个时代的一切。 她看着街上行人的衣着,以及路边的建筑,还有街面上卖的一些东西,就发现这个时代还是挺繁华的。
而且人们的衣着啊,还有用品什么的和她上一个世界都差不多,大约相当于某个时空的明清时期。
她还看到街上有个往书肆走去的老先生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就知道这个时代已经有了玻璃。
当然这个时候的玻璃都是舶来品,且价格昂贵,一般人家是用不起的。
安宁就对青杏道:“咱们回来的时候你记得提醒我一句,寻个卖首饰的铺子,给宝儿妹妹买个玻璃镜子,她先前还吵着要呢。” 青杏笑了笑:“记得了,姑娘对宝儿姑娘可真好。”
安宁神色一正:“许家伯父伯母养了我这么些年,丝毫没有一丝一毫的轻视,但凡宝儿妹妹有的我都有,这份恩情我无论如何都是得报答的,一面镜子又算什么。”
青杏是和安宁从小一起长大的,早先何举人还在的时候,青杏就陪着安宁,她对安宁自然是很忠心的:“姑娘说的是,许家老爷太太这样的人确实难得。”
幽禅寺离许家并不是很远,马车走了没多久就到了。
安宁进了寺庙,就寻了知客僧,只说要捐些香油钱,另外再求个平安符什么的。 安宁一交捐了十两银子,知客僧立时就对安宁热情了许多,不只给她拿了两枚平安符,还寻了个人比较少的偏殿以便她上香。
这也正合安宁的意。
安宁给菩萨上了香,又求菩萨保佑许宝儿早点醒来,保佑何举人能够投一个好胎。
一直到过了中午,安宁又在寺中用了素斋,这才回返。
路上的时候,青杏还真提醒了一声,安宁就找了经常去的一个首饰铺子,花了好几十两银子给许宝儿买了一面梳妆镜。 那镜子不大点,可因为是玻璃的,价钱死贵了。
回去这一路上,青杏抱着装镜子的盒子,抱的死死的,生怕把镜子嗑碰一丁点。
安宁带着青杏才迈进许家大门,就看到伺侯许太太的大丫头五福匆忙跑过来:“何姑娘,您快过去吧,我们姑娘醒了,正寻姑娘呢。”
安宁就叫青杏抱着那个镜子,一路快行径自进了许宝儿的房间。
她一进去就能感觉到一阵喜气洋洋。 许朋举和许太太这会儿脸上都带着笑,看到安宁进来,许太太就朝她招手:“宁宁快过来,你还真是宝儿的福星呢,你这刚一拜完菩萨宝儿就醒了。”
安宁笑着走过去,坐到床边去看许宝儿。
许宝儿躺了三天,也没吃什么东西,全靠参汤吊着命,现在脸色惨白,虚弱无力。
安宁笑着握住她的手:“妹妹醒了就好,刚才我回来的时候还特地给你捎了一面玻璃镜子,妹妹看喜不喜欢。”
青杏赶紧把镜子拿出来给许宝儿看。
许宝儿笑了一下,笑的十分难看:“我很喜欢。”
她说是喜欢,可眼里却一点都没有欢喜的样子。
许太太嗔怪了一句:“你给她买这个做什么,费了不少银子吧,你也太疼她了。”
安宁好脾气的笑笑:“妹妹喜欢就好,花不了几个钱。”
“知道你们姐妹好着呢,你愿意买就买,我不做那个恶人。”
许太太笑了起来,笑声爽朗。
安宁再看许宝儿的时候,就发现她的眼神十分古怪,似喜似悲,似嗔似怨,眼中又带着几许沧桑,根本没有一丁点这个年轻的小姑娘的明澈纯真。
安宁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心里却是一惊。
她再感受一下许宝儿的灵魂波动,心里早就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
她坐了一会儿,就对许宝儿道:“你才醒,好好养身子,我明儿再来看你,你想要什么玩的就和我说,我给你寻摸。”
安宁站起来后对许朋举和许太太道:“伯父,伯母,我先回房了,你们也早些休息,多养养身子。”
许太太笑道:“你也累了,赶紧回去歇着吧。”
等安宁走后,许太太就对许朋举道:“宁宁这孩子真是个懂事知礼的,对咱们宝儿也是真好,便是个亲姐姐,也不过如此吧。”
许朋举点头:“和她爹一样,当年我和何兄一起参加乡试的时候,要不是何兄拼命救我,我也没有今日。”
原来,何举人之所以把安宁托付给许朋举,竟是因为他对许朋举有救命之恩,所以才会安心托付。
许宝儿躺在床上,将这句话听的清清楚楚。
听完之后,她就想哭。
她现在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许朋举。
她想要怨许朋举,可是,许朋举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好,也是一片慈父心肠,但是,她这番慈父心肠却是害了她的一生。
是了,许宝儿重生回来了。
她想着她嫁到萧家之后经历的那些事情,真的是满心的悲愤,真的想要大哭一场。
她又想到安宁对她的情谊,又觉得羞愧,有些不知道怎么面对安宁。
前一世,她嫁到萧家,也是进了洞房之后才知道换了亲事的。
那个时候她就觉得愧对安宁。
她没有想到她那个待安宁如亲女一般的父亲竟然会起这样的心思,竟然会将安宁好好的亲事给换了。
那个时候,许宝儿也知道萧家要比越家强的多。
她来萧家是享福的,而安宁去越家是要受苦的。
那时她想着把亲事换回来,她也和萧元说了这事。
萧元和安宁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怎么会认不出她不是何家女儿来,他也说要换回来的。
可是,他俩怎么都拧不过两边的长辈。
这一晚上,俩人都没有安眠,到第二天一大早,萧元就带着许宝儿想要去越家,想要接回安宁来,可她俩还没动身呢,何家就派人来跟萧元和许宝儿说安宁和越重已经入了洞房,现在是越家妇,无论如何都换不回来了。
当时萧元面如死灰。
许宝儿心里也挺难受的,她深觉愧对安宁和萧元。
许宝儿那个时候知道安宁为什么会和越重洞房,一切都是为了她。
安宁那么聪明的姑娘,在发现换了亲事之后肯定明白这是许家故意的,只是这些年许家待安宁很好,她和许宝儿又是情同姐妹的,她为了报恩,也是为了许宝儿,就默认了换过来的亲事。
那个时候,许宝儿还大哭了一场,不住的跟萧元道歉,说对不住他们。
萧元也没有办法了。
只能也默认了这门亲事,之后就和许宝儿过起日子来。
原先是好好的,可萧元不是一个稳重的人,他在家里呆不住,很喜欢出去玩,也结交了很多的狐朋狗友,后头别人做局带着他去赌,又在他喝醉了之后带着他逛花楼。
就这么一步步的引导,萧元就越来越放荡,最后弄的家破人亡。
萧家败光了,许宝儿的嫁妆也被萧元卖光了,萧元就伸手朝许朋举要钱。
许宝儿那个时候就想,这是不是报应?
等到许家也败落了,两家人都快要上街乞讨的时候,还是安宁没有记恨之前的事情,一直出手帮扶。
那个时候安宁已经是一品夫人了,越重在朝中也越来越有份量,安宁使人来青源县给许家和萧家都送了钱,还寻了县令,让帮着多加照顾,许家在许朋举重振旗鼓下,又把日子过了起来。
可萧家呢?
萧元还是改不了那些臭毛病,使了钱就想去赌,许宝儿性子弱,也劝不了他,后头萧元喝醉了酒晚上回来的时候跌进河里给淹死了,许宝儿就守了一辈子寡。
想想那些事情,许宝儿就欲哭无泪。
“宝儿啊,爹和娘先走了,你好好歇着,咱们一定要好好的喝药,先把身体养好,知道吗?”
许朋举的声音把许宝儿从回忆里拉回来。
看着对她一脸慈爱的父亲,许宝儿连恨都恨不起来。
不管怎么说,许朋举都是一个慈父,他就算是愧对了安宁,可一星点都没有对不起许宝儿的地方,而且,他昧着良心不顾救命之恩这么做,也是为了她这个独女。
就算是别人有一千个理由怪许朋举,但是,许宝儿却不能有一点怨怪。
她眼里含着泪点了点头:“我知道了爹爹,我现在好多了,你们不要担心。”
许朋举笑了笑,带着许夫人离开。
他俩一走,许宝儿就大松一口气。
她让丫头扶着她躺下。
等躺下之后,许宝儿就开始琢磨起来。
既然老天怜悯,给了她一次重来的机会,那好这一次必然不能像上一世那样……
想了一会儿,许宝儿又犹豫起来。
这一次,她该不该让许朋举换亲事呢?
按理说,这一回她得警醒着些,不能让许朋举把亲事换了,她该嫁到越家,安宁该嫁到萧家的。
可是,许宝儿又想着萧家是个火坑,她已经受了一辈子罪,如果不换亲事的话,安宁嫁过去,以后也要跟着萧元受苦受累,会守一辈子寡。
而越重以后会官至一品,嫁到越家虽然前几年会受点累,可之后会越过越好,安宁在前一世可是享了一辈子荣华富贵。
她明明知道越家会好,萧家会败落,却把安宁推到萧家,好像也不好。
许宝儿开始纠结起来,这到底该怎么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