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举起酒杯。
秦醉看人一向准,看出她话里的诚意,心下有些意外。
听说柳蛰从杨家抢酒楼时嚣张的不得了,是个目中无人的,可此时看来好像也不是那么回事。 不过心里怎么想他面上不会露出半分,亦举起酒杯,“柳小姐客气了,都是商人,互帮互助是应当的。祝柳小姐一帆风顺,财源广进。”
柳蛰一饮而尽,又复斟一杯,“我的情况想必秦少主一清二楚,正是需要留后路,需要钱的时候。柳蛰在商界是白纸一张,秦少主若不嫌弃,还请提携着些。”
这话便是想与秦家交好了。
她开酒楼也不是真的为了什么,只是想给自己和母亲留个退路。不管怎样,手里有钱总是多些底气。
这话既表明了自己无意插足商会,不会壮大规模对秦家产生威胁,又表了想与秦家交好的心意,秦醉冰雪聪明,没理由不明白她另一层意思。 柳蛰这样满身争议的人有什么资格跟他说这些?有什么资格寻求秦家的庇护,与秦家交好?
当然是凌王。
为酒楼跑文书的正是凌王府的官家白茶。
能搭上凌王的船,秦醉更没理由拒绝。
他主动端起第二杯酒,“都是一家人,柳小姐言重了。若有用处,尽管去花茗小筑找在下,信物已经在你手里了。”他用扇子指了一下桌子上的盒子。 她好奇的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块三角形的黑玉,一面是秦家图腾,一面是个“醉”字。
她心里一动。
这是他秦家、或者说他私人的信物,并不是商会的信物,他这是要拉拢她?商会要搞分裂?
柳蛰是不想掺合这些事的,但自己既然开了酒楼,就难免趟这趟浑水,不过若接了这信物,那就不是浑水,是漩涡的中心。
“柳小姐,在下知道柳小姐有所倚仗,并非很看得上我秦家,但小姐要明白,一行有一行的路子,背景再大,路子不对也是要吃亏的。” 他依旧眉眼带笑,一边喝酒一边看她,不紧不慢。
柳蛰拿着东西翻来覆去看看,最后一笑,“好。”
虽然现在可能用不上秦家,但难保以后会不会用上,而且他说的有道理,就算有凌王撑腰,他也毕竟是个行外人,秦醉想搞她,她根本逃不掉。
先接着,看看他想干什么,要真是什么不可容忍的事,到时再抽身也不迟。
老掌柜的十分有经验,惊鸿馆与之前同样爆满,生意红火,并不需要她操心。 她送走了秦醉,又拍拍阿云的肩膀,“这回你可以放心的在这做事了,我不会赶你走的。”
阿云心里气的要死。
本想借杨彭的手把自己推到她身边,没想到她直接把酒楼抢来了。
柳蛰刚回到非晚阁,正抱着竹笋说要去柳吹雪那给它洗个澡。
梧桐道:“怕是不成了,大少爷回来的第二天就不见影子了。”
柳蛰倒没很意外,柳吹雪神出鬼没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好吧,那就等……”
粗使丫鬟青青来禀报:“小姐,四小姐来了。”
刚通报完,柳琳就进来了,“姐姐真是厉害,没了李家还能自己开酒楼,而且,姐姐竟然真的与凌王殿下关系匪浅,若是换成我,我怕是撑不到今天,更想不到这诸多活下去的法子,妹妹好生羡慕姐姐的头脑。”
“这东西你羡慕不来。”她梳理着竹笋的毛发。
柳琳没计较她的话,从袖子里拿出一盒胭脂,“祖母发的,人人都有。三房的我拿来了,顺路给你送过来。不用担心我给你下毒,我没傻到下了毒还亲自来送的地步。”
柳蛰看了一眼胭脂。
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套路。
竹笋懒懒的“喵”了一声,她道:“那就谢妹妹了,顺了一里地的路特意给我送来。我这里没有好茶,就不留妹妹了。”
“明日茶花会,总要打扮的像样些,祖母送这个来也是这个意思。”柳琳本也没想多待,说完话就带红月走了。
梧桐把胭脂拿过来闻了闻,笑道:“是以前的味道。老太君每个月都送各房新胭脂呢。明天的茶花会小姐就用这个吧。”
柳蛰把东西夺过来,敲了一下她的额头,“再闻,再闻小心脸上起疹子!”
她抱着竹笋出门,梧桐忙小跑跟上,“小姐去哪?”
她卷了胭脂入袖,“出去撒网。”
劫匪的仇也该报了。
柳洛洛住在距离她不远的落雨阁,落雨阁里一前一后两间主屋,前面的是柳洛洛的姐姐柳言所住,后面的是柳洛洛的房间。她去时柳言刚巧陪方氏出去给她抓补药,只有柳洛洛一人在。
那几鞭子打的不轻,柳洛洛虽是庶女,可也是从小娇生惯养的,皮薄肉嫩,哪里禁得住打?几鞭子就去了半条命,又发烧又感染的,过了五六天才缓过一口气来。
柳蛰到时她正在喝药,还没进屋就听见她娇纵的声音:“太苦了我不吃!你们成心的是不是?把药熬的这么苦!”
话音落就看见门口的柳蛰,柳洛洛破口大骂:“你还敢来?我变成这个样子都是你害的!你最好祈祷我死了,不然我只要活着就不会让你好过!”
“那你也得能活着。”她抱着竹笋迈步进来,扫一眼她盖着的被子,问旁边的丫鬟:“伤势如何?”
丫鬟没好气的说:“反复感染,烂肉已经剔下去了。”
她点点头,联想上辈子自己的伤,猜测到:“再有半个月,应该就能下床了。”
“我好的很!”柳洛洛一把抓过药碗,喝的一滴不剩,“柳蛰,我跟你势不两立!这回是我技不如人我认,下次绝对不会让你轻易逃脱!”
柳蛰虽然不喜欢她,但还挺欣赏她这越挫越勇不服输的性子,尤其是她这人真诚,不喜欢她就直接表现出来,不像柳笙和阿云,披着虚伪的外皮,内里比谁都肮脏。
丫鬟把药碗收拾走,柳蛰坐在她床边,一手顺着猫毛,“柳洛洛,你有没有想过,也许我并不想与你为敌呢?”
“你放屁!”柳洛洛情绪激动,牵扯了背上的伤口,疼的龇牙咧嘴,“不想与我为敌?你除非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