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在外头等急了的黍离也进来芳菲雅阁寻长歌。
进来时,见长歌正俯在柜台上与掌柜的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在打听花蕊的事。
黍离上前:“长歌,进来好一会儿了,东西可买好了?”
长歌看了他一眼笑了笑,又转头问:“魏大哥,胭脂备好了吗?”
魏掌柜脸笑开了花:“好了好了,马上就拿过来。”
黍离问:“怎么这么久,不是说好了最多不过两盏茶吗?”
长歌从魏掌柜手中接过包好的胭脂和青雀头黛,在黍离眼前一晃,说道:“我与魏大哥一见如故,就多说了一会儿话,耽搁了时间。”说罢,又回头冲魏掌柜嘻嘻一笑:“是不是,魏大哥。”
魏掌柜眼睛笑成了一条缝:“小子,你放心,我妹子在我店里我再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了她去。”
长歌又连连道谢,继续与他热络的聊起来。手却在柜台下不动声色掐了黍离一把,黍离心下了然。使劲拉了一把长歌,高声道:“你要聊得空了再来,别耽误了姑娘的要事,姑娘胭脂水粉都用完了,就等着你手里的这一盒,她今夜有贵客来。你要耽误了正事,小心姑娘罚你月例银子。”
长歌恍然醒悟,惊道:“是啊,现在什么时辰了?”
魏掌柜看了眼柜台上的漏刻,答道:“申时了。”
“那我得回春华楼去了,魏大哥咱们下回再聊。”说着长歌掏出来银子放在柜台上。
魏掌柜看了眼银子,想少收她几钱银子,却被长歌握住了手,恳切道:“魏大哥,你开门做生意的,该什么价就什么价,妹子总不能叫你吃亏了不是,咱们以后往来多着呢,以后妹子来买货,份量你给足点就行了。”
魏掌柜乐呵呵道:“这必不用说。”
……
从芳菲雅阁出来,黍离问长歌什么叫再不会给任何欺负她了,意思是她在芳菲雅阁被人欺负过了?
长歌回答:“刚刚我遇上了花蕊夫人。”
黍离变了脸色,急道:“原来是她啊,她打了你吗,你没有受伤吧?”
“没有没有,她没有打我,是我撞到了她,她略微训斥了我几句,怎么她很凶吗?还打人的吗?”长歌问道。
“你不晓得,这揽月阁与我们春华楼是对头,这花蕊夫人更视春华楼的人如仇敌,别说苗女了,就连姑娘在外头遇上了她,少不得都要挨她几个嘴巴子。你冲撞了她,她竟然没有打你?!”黍离又问。
“可能她心情好,懒得与我动手吧。”长歌答道。
长歌心事重重,也不想与黍离多说了,敷衍了他几句,就急匆匆的往回赶。
将东西送到西子湾去后,又分给黍离三钱银子。黍离却推说不要。
长歌正经问他:“你可有家有妻儿?”
黍离一愣,继而低头答道:“尚未娶妻。”
“那你可有田有房有铺子?”
“我一个人吃饱,全家不愁,要那么东西做什么,又没有工夫去打理。”他说这话居然有了底气。
“你今年多大?”长歌紧接着又问。
“今年十九了。”他答。
“哦哟,十九可以娶妻了。既然要娶妻,你就得有屋有田有铺子。”长歌说道。
“不用这些东西,我自会挣钱养家。”
长歌摇摇手指,说道:“你这就有些得过且过了,难不成你当一辈子的狎司么?这春华楼能开多少年,十年?二十年?三十年?三娘也嫁人了,万一她哪天不想这么辛苦了,想安心回宅子里生养孩子,当都护夫人了呢?你家门主能保全你一辈子的饭碗?你家门主门下有这么多人,都像你这种想法,他得多累。再说了,你可以将就着过,你夫人和孩子呢?”
他被长歌说懵了,惶惶然问:“那怎么办?”
长歌把钱往他手里一塞:“还能怎么办,拿着银子呗,你若是现在用不着就攒着。给你的,你就收着,咱俩是partner。”说完,一甩手就往后院去。
黍离追了两步问:“啥是帕特呢?”
长歌歪着头,眼珠子一转:“就是搭档的意思。”
“啥又是搭档?”
长歌疲惫的摆摆手,道:“就是伙计的意思。”
黍离虽然还是稀里糊涂,也不好再纠缠了,这才放过了她。
她便头也不回的就往春三娘的院里去。
长歌告诉了春三娘今日在芳菲雅阁偶遇花雾一事,问春三娘对花雾了知晓多少。
春三娘却说不认识花雾是谁。
长歌告诉春三娘,花雾原本是涟漪宫的一等宫女,却多次与皇后的人勾结起来陷害自己,被查出来后,瑄祯帝赐了花雾黥刑,将她流放边境。今日却在永乐城的芳菲雅阁遇到了她,还从旁人口中得知,她就是揽月阁的花蕊夫人。
闻言,春三娘连忙危襟正坐,一言不发。半晌才道:“当年她忽然从永乐城冒出来的,我也派人查了她底细,却一无所获。于是我又在揽月阁安排了人,却不想这个女人与前尘往事断绝了关系,甚至于一封家书也未曾有。所以也没查不出来她身份。至于你说的那黥字,应该在额间。”
长歌问她:“额间是有几字?”
春三娘答:“一字而已。”
长歌又问:“什么字?”
“离字”
“可是六年前我向瑄祯帝恳求的是刺“卖主求荣”四字,怎么会变成一个离字呢?难道在当时,皇后就只手遮天了吗?”长歌怎么着都想不明白,是何处出了错。
“你老子也不是一直都这样昏聩的,如果是六年前,那改字的可不一定是皇后。我听你皇叔说起,你母妃是个极仁慈的人,且这又是个离字,如果是皇后的人动的手脚,为何还要继续行刑呢,刻个离字也交不了差的。”
长歌略略一忖,便明白了,抬头道:“三娘的意思是……是我母妃?”
春三娘轻轻地叹息一声:“你母妃念及主仆情意,不忍下手也是情有可原。”
“那为何她能从边境回来呢?”长歌问。
“这就好办了,如果是在押解去边境路上,花雾死于非命了呢?死不见尸,何从取证。又或者见到了尸体,但面目全非,如何能辨别她是不是真的花雾?只要不在你们眼底下,只要皇后有心,这个事情他们还是可以轻易办到的。”
长歌又问道:“暻瑄朝的子民不都是有户籍的吗?我记得在户籍中,户主的姓名、年龄、性别、身份、住址,甚至于容貌身高都要进行详细的记载,其中户主的身份还要按照士农工商来进行划分。她若是戴罪流放之身,怎么能在永乐城拥有产业呢?”
“户籍的用途就是赋税。为了避税,官商勾结,这是常有的事,她是皇后的人,皇后要想给她一个身份,易如反掌。所以在永乐城,她不是花雾,她是名正言顺的花蕊夫人。我一直对她有所提防,料定她与何家脱不了干系,但没想到,居然还是你的老熟人。这算不算……冤家路窄?这下永乐城越来越热闹了。”她摸摸长歌额间湿润柔软的头发,轻轻一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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