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临楼。
解语一脸严肃,防备的对着面前的男人,浑身绷紧了。
那男人也是一脸郑重的看她,见她穿着打扮,眉毛皱成了一团。 男人使了个眼色,他身后的几个黑衣男人朝着解语逼近,将她团团围住了。
此时,正是福临楼宾客最多的时候,在来来往往的客流中,这一角便显得分外惹眼。
有些老顾客瞧着那个平日里笑语嫣然的女老板被人围困住,以为她遇上了难缠的客人,只是看那盛大的阵仗,不敢贸然上去说话。
他们也怕得罪了什么不能得罪的人,只好当个吃瓜群众。
解语看了眼周围,眉头都没眨一下,只是脸色越加清冷,与平日里判若两人。 福临楼的大老板战战兢兢的上前,小声问道:“解小姐,要不要帮你报警啊?”
“不用了。小月轩我要用一下,麻烦古老板帮我里面放一壶热茶。”
古老板瞅了她一眼,去帮她办事。
解语抽回眼神,看向对面的男人:“这里说话不方便,跟我来。”
福临楼的后花园,有一栋独立小院,又名小月轩,可供居住,平时不对外开放,需要提前预约。 解语带着几个人穿过牡丹园,进入小院。
小院环境清幽,与前院主营的那栋楼的热闹相比,这里冷冷清清,安静得只听闻小雨敲打芭蕉的声音,嘀嘀哒哒的。
解语踩着台阶拾级而上,前厅的圆桌上,已经有人摆上一壶热茶。
透明的玻璃壶内,大部分茶叶沉在壶底,只有两片倔强的在水面上转着圈,热气在壶内团着寻找出路,从壶口袅袅飘出来。
解语走过去,拎起茶壶倒水,身后男人低沉的声音响起:“跟我回去。” 那茶壶的壶口倏然抬起,解语捏起那七分满的茶杯,转头看向男人:“叫他们都进来坐下喝些茶吧。”
男人身后的几个黑西服都站在雨中,雨水淋湿了他们的衣服,那些人也只是沉默站着,没有老板的发话,不敢动作。
男人的脸色又沉了下,她心疼那些保镖都不心疼他一下。
男人走进来,一把拿过解语手里的茶杯,喝了一大口,双眼还是瞪着她。
“离开那么长时间了,脾气也发够了,该回去了!” “笃”的一声,他将茶杯重重搁在桌上。茶杯是高硼硅材质,硬脆的材质因那一下开裂,蛛网似的纹路从杯底往上蔓延开。
解语看了一眼那玻璃杯,沉了口气。
这套水壶,是她新买的,废了。
她冷笑,抬眸看着男人,坐了下来,伸手拿起另一只杯子,自斟自酌,对男人的话不予丝毫回应。
男人看她气定神闲,气得捏住拳头。他一屁股坐下去,对着解语道:“你还真想在这里过一辈子?”
“你一声不吭解除婚约,齐臻带着那楚恬到处走,还为她开了一家餐厅。外面都在传,你跟齐臻的婚约作废,那楚恬就要登堂入室,都去她的餐厅买她的面子。”
解语的脸上没有什么波动,齐臻为了楚恬开餐厅,与她何干?
她抬起眼,瞳孔中没有波澜。“我都解除婚约了,他怎么样是他的事情。”
解峰气急败坏:“你还好意思说?谁允许你解除婚约?”男人砰砰拍着桌子,“现在齐家朝我要人。你,必须跟我回去!”
解语瞧着兄长那冷酷无情的嘴脸,轻扯了下唇角,她道:“哥,你明知道他有别的女人,而且不会一刀了断,还要让我嫁给那么一个男人?”
她的手往后抚着后腰,似乎只有她记着这么一刀,别的,都忘记了。
解峰皱着眉,对视着解语那双清冷的眼,呼吸微顿,随后别开了眼。他冷声道:“豪门里面不就是这样,结婚只是个形式。男人多几个女人很正常,父亲不也这样,母亲不也过了一辈子。”
“齐臻只是多了楚恬一个女人而已,怎么到你就不行?”
解语冷笑:“对,到了我这儿就是不行。我想不开。”
解家的男人,祖传的风流,老祖辈起就三妻四妾。解语的父亲有一任原配妻子,可是身后养了三个女人,凑起来够打一桌麻将。这还不算其他没有送房养起来的女人。
解语从小就看着母亲怎么忍辱负重的生活,若不是生了个儿子,早就被那些女人们爬到头上来。她为了自己的孩子,忍了一辈子,最后得了乳腺癌,一年前过世。
解语不愿去过那样的生活,更不要提,齐臻根本不爱她。
解峰从小跟在解父身边长大,那些女人们为了争宠,千方百计的讨好他,可以说,解峰继承了男人们的大男子主义,又怎会为她这个妹妹着想。
所以,她也懒得说自己嫁过去的委屈,还不如直截了当的说开。
“你……”解峰恼怒回头,但见解语丝毫不为所动,捏紧了拳头,“你就这么把齐太太的位置拱手让人?”
解语慢悠悠的喝着茶:“齐太太又不是皇后宝座,在齐家可以拥有的,我现在就拥有了,干嘛还要?”
当了皇后又怎样,男人的心不在她这里,她也顶多是个劳碌命,盯着齐太太的头衔为他的公司卖命,挣了钱还要给他养孩子,还得分一分家产。
她疯了才想去争。
她不说这还好,解峰瞧着这座江南庭院风格的小院,越过前面那道白色的围墙,烟雨下,那栋浸透了沧桑感的百年茶餐厅屋檐穿破青灰色的天空,气势婉约,却也透着金钱的味道。
解峰得到消息,解语拥有这座福临楼的股份,刚才那个老板模样的男人对她客客气气,想也知道消息属实。
“你把齐氏的股份都卖了,又购入这座茶餐厅的股份,好处都让你占了,翅膀也硬了,就想撇下解家不管了?”
解语眉眼含笑,眼神却是冷的。“我卖的股份,是姑奶奶留给我的,至于齐家给我的那部分,也是我应得的。跟你有什么关系?”
“姑奶奶的那份,也是齐家的,你没资格变卖!”
“姑奶奶为什么把她的股份转给我,而不是给你,或者父亲,你不懂?”
解家的那位姑奶奶,本事大,眼界也开阔,却也深受重男轻女思想的荼毒。在当时的时代,宁可终身不嫁,也要保持女人的独立风骨,与男人一争高下,还真从爷爷那一辈里争下了话语权,是个奇女子。
解家,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都是由姑奶奶当家做主,只是她受了异眼的反噬,不到六十岁就去世了。她留下遗嘱,将齐氏的股权都留给了解语。
那时解语还太小,解家的权力又转到了解父的手上,解语的婚姻也就在那时埋下了。
如今解语已经大了,经历了事情,也就明白姑奶奶给她股权的用意了。
她是想告诉她,如果有一天,她不能自己做主嫁给所爱的男人,或者拥有自由,就用那部分股份,为自己争一个前途。
解峰气得要死,觉得这个不怎么爱说话,平日里看着温柔大方的妹妹完全变了样。
她冷漠,又强势,全身带刺,难说话的很。
解峰眼看个人私事无法下手,就从大局来给她说理。
“如今齐氏蒸蒸日上,进入董事会的人也越来越多,解家的话语权在被稀释。解家跟齐家早有婚约,你不嫁齐臻,难道要眼睁睁的看着解家被挤出齐氏吗!”
如果解语嫁给了齐臻,那么解家就还能处在权力中心,解家就不会倒。
解语笑了笑:“我的作用是‘和亲’,那么哥哥你呢?”
“将来父亲肯定是要把解家交到哥哥手上的,我出嫁了,将来跟你的关系,就成了两家人了。哥哥总不能指望我这妹妹一辈子吧?”
她往那雨中几个保镖抬了抬下巴:“你看你身后带着这么一大群保镖,谁看着都以为哥哥是个厉害人物。不如你现在拿出些本事,震住齐氏那些瞧不起解家的人。自己强,总比靠别人来得牢靠吧?”
解语三言两语,把解峰气得脸色一阵红,一阵绿,浑身哆嗦。
前面,欧阳腾踏入福临楼,楼上楼下找了一圈,没看到那个穿旗袍,笑起来满眼是风情的女人。
“古老板,今儿解小姐不在?”
那五十来岁的老板一听这话,圆脸绷了绷,眼睛往后院瞟。他压低了声音:“不瞒你说,今儿来了一大群人,一来就把解小姐围住了。”
“那些人气势汹汹,我们都不敢上前帮忙。解小姐要了小月轩,去后头说话了。也不知道谈判怎么样了……”
欧阳腾眉心皱拢,来人气势汹汹?
他想到霍衍告诉他的那事儿,难道是齐臻找上来了?
古老板瞧了瞧欧阳腾,平日里见他殷勤的往上赶,一听有来闹事的,就跟别的那些男人一样,连一句话都不敢多问了。
他也不说什么,摇了摇头,接着去招待客人了。
欧阳腾站在牡丹园里。
此时,那两株白牡丹早就凋谢,叶子倒是长得翠绿,叶面上盛满雨滴,压得受不住了,叶子一翻,倒下一叶雨水。
欧阳腾站的着位置,可听见楼里传来的说话声,脚踩在地板上的咚咚声,那小月轩里却是静悄悄。
倏地,一声玻璃碎裂的脆响划破蒙蒙烟雨,跟着男人粗声粗气的暴怒声响起:“给我把人绑起来,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