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下时,隋玉颤巍巍的睁开眼,眼前迷蒙一片。
他抵制她的额头,灼热又压抑的道:“姜不渝,你真是……”
他却没再说下文。 空气里有饭菜残留的余香,隋玉迷迷瞪瞪的闻着那芹菜的香气,真是什么?
她推了推他,想他说下去,他却将她散开的衣服扣子一粒一粒的扣上了。
室内的灯光明亮,他悬在她的上空,光线被他挡住了,逆光的身影像是镀了一层光圈,俊白的脸孔让人看不清楚,只模糊的看到他高挺的鼻梁与下巴弧线勾勒出一个英挺的轮廓。
隋玉迷茫的望着他,尚且空白的脑子转不过弯。
刚刚,她可以感觉到他的强烈需要。 霍衍将她的衣角往下贴平在她的肚子上,另一只手摸了摸她的眼角,那冷厉的脸难得有几分柔情。
他说:“姜不渝,你的真心,不要用献身来证明。”
他的指尖从她的眼角一路往下移动,拂过她的脸颊,脖子,锁骨,落在她的心口。
“是这里,我看不到。”
他抬眸,清冷的眼如幽潭,表面上是清凌凌的,但深水下,是她看不懂的一片黑沉。 隋玉低头,看向他指尖落下的地方,心?
……
十月下旬,大塘区领导在经过几轮会议之后,终于统一意见,对旭塘镇做出不迁拆的决定,不久,霍氏喜乐城公益项目正式立项,霍氏与麋鹿集团联合开发此项目,暂定于十一月九号进行奠基仪式。
所有人都开始在为接下来的奠基仪式忙碌。
而隋玉则彻底征用了秦盛文的烧窑,专心做她的套娃。 秦盛文也不烧他的瓷器了,专供她烧制,只是看她一次次的失败,不免心疼了起来。
这都第九批了。
他看姜不渝那额前发都被火撩焦了,递了一碗水给她,道:“丫头,要不咱算了吧?”
隋玉看他一眼,随手一抹额头挂着的汗:“不能。”
她仰头一喝,再接着观察记录炉温。 秦盛文愁眉苦脸的看着桌上新做出来的一批套娃,这是第十批了。
姜不渝一直在调试两层胎坯的薄厚,她把内层的泥人做薄,外面的套层做厚,一点一点的调试出最佳方案,只是到目前为止,这个最佳方案还没有成功。
天气渐冷,秦盛文双手拢在袖子里,瞧着姜不渝将那新制的一批泥人放入炉子里。
火光,将她的脸照得通红。
隋玉脸色郑重的将炉门关上,再记录下时间。
她严格把控了炉温与时间,看似镇定的脸上,若仔细看的话,能看到她眼底的焦急。
其实,秦老爷子猜错了。
她做这瓷娃娃,不是要送给霍衍,而是……
隋玉望着火光从炉门透出一圈亮红,怔怔的出神。
姜不渝与浦隋玉是两个独立的个体,只是某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缘故,重叠在了一起,成为那亿万分之一的几率。
但这两个个体,终将各自归位,南城留下来的会是姜不渝,与霍衍成婚的也是姜不渝。
他们会回到各自的轨道上,隋玉不想留给霍衍什么迷,也不是给他什么暗示。
隋玉曾经想过,如果她回到了原身,对于这一段记忆,是否还会记得,如果没有的话,那么这个娃娃,只是记录她独有的一段回忆。
她会埋在老宅的某个地方,谁也找不到。
她为这套娃起了个名字,叫“元厝”,谐音缘错。
她与霍衍的相遇,本就是一桩离奇故事。这个元厝,就代表了她与姜不渝,套用的灵魂与肉,身。
厝字,还有把棺材停放待葬的意思。隋玉想,姜不渝的身体是她灵魂的柩。
一阵手机铃声突兀的响起,打破隋玉的沉思,她抬头一看,见老爷子抓起了手机在那通电话。
他的脸色慢慢沉了下来,像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老爷子要隐退下来,但还是事务缠身,好事坏事都要在他这里告诉一遍,隋玉不打扰他,站起身收拾长桌上的东西。
过了会儿,隋玉意识到了不对劲,太安静了,没有了老爷子沙哑苍老的声音。她转过头,见老爷子沉默的站着,灰白的眉皱成了一团。
隋玉:“老爷子,有什么事儿了?”
秦盛文看向她,道:“连舟……说他要娶那浦隋玉。”
老爷子的语气平静,没有什么起伏,可那表情就是不太愿意接受。
隋玉比他更吃惊,手指一颤,不小心碰到了还未凉透的碎瓷片,顿时烫出来一片红。
“嘶——”她烫回了神,顾不上手指的疼痛,不相信的再问了一遍:“连舟,要娶祸……”
她差点脱口而出“我”这个字,好在及时收音,立即改口:“他要娶浦隋玉?您不是说,她是个植物人吗?”
隋玉只能暗暗震惊。
连舟不可能无缘无故,突然做出这个决定。怎么回事儿?
老爷子奇怪的看了她一眼,那眼神意思是“我外孙要娶别人,你激动个什么劲儿”,不过他此时心情不大好,没心思与她逗趣,淡淡道:“他就这么跟我说了。”
“他希望我能去北城,为他做证婚人。”
秦盛文的脸色非常凝重。
隋玉望着他的表情,他那意思,似乎是非常不想去。
不过,宝贝外孙要娶一个植物人,没有哪个亲人能够接受吧,没有跳起来横加制止就算克制了。
连舟在连家私生子的地位,使得整个连家都瞧不起他,不重视他,排斥他。他结婚的对象,若是名媛贵族,他们也许还会给他举办风光的婚礼,可是一个植物人,他们肯定不同意。
所以,连舟才要请出老爷子,希望他出面。
但还是似乎哪里有什么地方不对……
隋玉仔细将过去想了想。老爷子这么心疼连舟,可连舟深爱植物人这个事儿,他没道理不干涉。以老爷子当年叱咤风云的那股劲儿,即使他英雄暮年,但余威尚存,做出棒打鸳鸯这种事儿才符合他的人设。
可他只是迂回婉转的把姜不渝介绍给连舟,试图让他“变心”。
隋玉抿了抿嘴唇,暂且压下即刻想要北上的心。
她告诉自己,她现在是个局外人,不能表现的比谁都急切。
她看了眼秦盛文,道:“老爷子,我能问您一个事儿吗?”
秦盛文瞥了她一眼,这个时候,他是不大想说话的,只是他同隋玉一样,想说点别的什么转换一下情绪。
他从废瓷堆里捡起一片碎片,又捡了一片,交互敲了敲,道:“丫头,你不是会做修复嘛,你把这些零碎东西修一修,不就能凑个完成的套娃了。”
隋玉:“……”
她望着老爷子,脑中划过一个念头:“老爷子,您这是逃避去北城?”
秦盛文长叹了口气,将那碎瓷丢进了废材框,双眼长久的注视着那炉火。
虽然炉口有厚厚的门堵着,但火舌从门缝边缘蹿出来,红亮亮的,这样长久注视对眼睛不好。
隋玉走过去,轻声道:“温度我已经调好了,这里太热了,我们去外间坐会儿吧。”
老爷子抬头,怔怔的看她,那眼神像是在看着别的什么人,过了会儿,他点点头,站了起来。
老爷子年纪大了,站起来时身体晃了一下,隋玉忙出手扶住了他。
这一瞬间,隋玉觉得秦老爷子苍老了很多。
炉窑外头搭了一个凉棚,颇有古代感,上头遮阳的帆布被阳光晒得温热,只是四面透风,隋玉一直觉得,应该把这凉棚再改改,冬天就不用吹风了。
不过,炉窑隔壁就是供人休息的小间,到了冬天也不是没有去处。
今日晴空万里,又是秋天最舒服的时候,坐在凉棚下面看看远处的景色也还不错。
隋玉扶着老爷子在桌边坐下,照顾老爷子的助理看到他们出来,去切了西瓜,把洗干净的葡萄端上来,然后远远的退到一边。
隋玉瞧了一眼那助理,再看看秦老爷子。
其实,她看得出来,老爷子是很难相处的一个人。当初霍柠打碎了他的茶盏,他连霍老爷子的面子都不给,可见一二。
她能与他相处得来,也算是一种缘分。
隋玉站了起来,走到那小间里,挑了个不大不小的西瓜,一切为二,再在上面叉了两把勺子,一手托着一半瓜出来了。
她那一半瓜放到老爷子面前:“先吃口西瓜去去火。”
秦盛文瞧着那瓜瓤鲜红的瓜,小丫头一语双关,既是要去炉火的燥热,也是要去他心里的火。只是这么一大半的瓜……他这个身份的人,能吃得那么不文雅?
抬头看去,隋玉已经挖出一大块西瓜心在那啃了。她道:“老爷子,我一直觉得,西瓜要这么吃才舒服,您试试看?”
“嘁。”老爷子给了她一个看小朋友的眼神,挖了一块比她更大的。
他们年轻时的放肆,可比这丫头野多了。
不过这一半边瓜,让老爷子绷着的心松了些,他吃了小半边瓜,缓缓说起了连舟他娘的故事。
“我们秦家的祖上,与连家的祖上是有积怨的。秦家的祖先本是皇城里面的大官,被连家的祖先陷害,被贬官到了南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