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衍直起腰,摆着一张平静脸,缓缓摘下手套,薄唇开合:“装起来。”
韩旭啧了一声,心道,这位爷都不问一下价就说装箱,他要说一个亿呢?
霍衍坐在了雕花高背椅上,端茶抿了一口,看着韩旭小心倒去了盘子里的水,擦拭干,放回箱子内,盖上了绒布。 只是最后怎么再把箱子锁上……
韩旭转头看向霍衍:“霍先生,这保险箱的密码,就由您来完成了。”
霍衍搁下手中茶杯,没有即刻过来关箱。他道:“我想见见浦隋玉。”
韩旭拢着袖,笑呵呵问:“想挖人吗?”他摆摆手,“浦隋玉与这拈叶斋的是两口子,你抢不走的。”
霍衍冷冷看了他一眼,没再说什么。 他走过来,将箱盖贴合上,手指在上面挪动了几块木条,那箱子又恢复成严丝合缝的样子,瞧不出哪是开始,哪里是结束。
霍衍走后,韩旭便笑呵呵的去了隋玉的工作间。
“你的最后一件藏品被人收了。”他比出两根手指,“这个数。”
隋玉手指圈着一只小小的茶杯,看了一眼那手势。
八千万,这个价可以。 那几片废瓷是从海里捞上来的,北宋定窑的东西本就有价值。再者,光是那一口紫檀木箱的精巧就值好几百万了,更不要说那盘子的修复,花了她多少废寝忘食的日夜。
她没问这么豪的买家是谁,搁下茶杯,继续做她的东西。
她道:“帮我联系拍卖会。”
韩旭看了她一眼:“这螭龙双耳瓶要上拍卖会?”
隋玉道:“有人说我日暮西山,总得亮点儿东西出来,叫他们看看吧?” 正因为传闻浦隋玉已经不能再做修复,她放在拈叶斋的作品翻了价都被人收走了。
她之前被人收藏的作品,最近也开始有人炒作起来,说是绝品。
但凡是艺术家,生前死后,作品价值是翻倍的。她浦隋玉人还没死,但不能再做修复,那现存有的作品也是绝品。
韩旭后臀靠着桌子,侧头看她,微微皱了下眉毛:“这么一来,那些藏品岂不是要跌价?”
毕竟,那些藏家都趁着这股绝品的风潮使劲儿涨,浦隋玉重出江湖,就代表了只要她还活着,就能有各种不同的作品出来。甚至随着时间过去,她修复技艺越加精纯,作品价值也就越高。 隋玉抽空横了他一眼:“难不成,饱他们的钱袋,饿死我自己?”
她可一分钱没捞着,还被人惦记着她的名号。
有的人活着,她就是活着,不能社会性死亡吧?
要死,也得等她名号响当当,再存着十件八件珍品,她再宣布说封刀。这么一来,她作品有了,名声有了,钱也有了,就可以像是曹保真那样安度晚年了。
韩旭嗤笑一声:“你可真够坏的。”
“不过我可要提醒你,这么一来,或许有人会对你下手。”他瞄了一眼她的那双手。
这毕竟是挡人财路的事情,而很多“意外”是意想不到的。
只要浦隋玉不能够再做出任何作品,那么她的现存藏品就是天价。
隋玉眼眸微微一沉,韩旭拍了拍她肩膀,便走出去了。
隋玉的手保持着握金边灵芝的动作,她垂眸看着自己的手,轻轻动了下。
……
霍家梧桐苑。
姜不渝看见霍衍端着一口箱子进来,上前好奇问道:“这什么呀?”
她伸手想替他拿,霍衍手臂一侧避开了她的手:“别动。”
姜不渝的手落空,愣了愣。
霍衍从来不会对她做出这样躲避的举动,好像他手上拿着的是这世上最珍贵的东西。
对他来说,最珍贵的,不应是她才对吗?
她看着霍衍走到电梯处,按了地下室的按键。
空气里,还有紫檀木留下的淡淡余味。
她脑中浮现刚才那木箱上的花纹,想到了什么,身子一僵,脸色瞬间白了。
那是……浦隋玉的东西吗?
她的呼吸微微凝滞,犹豫了片刻之后,还是跟了上去。
霍家有个私有博物馆,不过那是属于整个霍氏家族的。霍衍的东院,整个负一楼都是他的私人藏品室。
室内保持恒温恒湿,一部分存放酒,一部分则放着玻璃柜,里面静静躺着他收藏来的珍宝。
姜不渝躲在隐蔽处,看着霍衍走到了最后一排陈列柜。那一排柜子是封闭的,他将紫檀木箱放进去,关上了柜门。
等霍衍走出去之后,姜不渝才闪身出来。
她抿了抿嘴唇,轻手轻脚的走了过去。因为太心虚,她转头看过没有人,这才轻轻的打开了柜门。
这一排陈列柜,放着的是整个藏品室内最贵重的东西。
姜不渝抿紧了嘴唇,屏气凝神把那箱子拿了出来。
紫檀木重,她抱着想打开看看里面是什么,却连个锁扣都没找到,倒是把脸憋了个通红。
“浦隋玉做了个什么玩意儿……”姜不渝嘟囔了一声,所幸她还算理智,没有抱着箱子摇晃听里面的声音。
最后,她只能作罢。
可正是因为不知道里面是什么,姜不渝坐立难安,都瘦了好几斤。
那间藏品室,也存放着姜不渝的作品,霍衍送下去时,姜不渝就在他的身边。
霍衍把她的指纹也按在了密码锁上,代表了她与他不分彼此。
可在那之后,姜不渝觉得自己不再是他最重视的了。
霍衍为什么收了浦隋玉的作品,还藏得那么好,连碰都不让她碰?
一周后的早晨,姜不渝看着坐在她对面,安静喝粥的男人。
她搅了搅粥,终沉不住气了。她道:“霍衍,上个星期你带回来的箱子,是浦隋玉做的吧?”
“她的作品,我不能看看吗?”她嘟着小嘴,一脸委屈。
霍衍喝了一口粥,淡淡道:“把心思放在你的修复工作上。”
姜不渝指尖轻轻一颤,勺子磕在碗边上,有点儿无所是从。她眼眸轻轻一晃,道:“你是觉得我不如她吗?”
“她是我师父,修复工作做了很多年,早就扬名。我也就这两年才学,怎么能跟她比……”
姜不渝放下了粥碗,垂着眼皮,一下一下剥着手指头,更委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