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玉看着他,只觉他的眼神奇怪。
像是要看穿了她,看到她的灵魂似的。
她垂下眼,接着收拾小物件,一边快速说话。
“周维朗有大男子主义,他是浦家的上门女婿,摆脱不了吃软饭的闲话。尽管浦金悦对他千依百顺,但她大小姐的身份在,有天然的优越感。”
“周维朗出身低微,有骨子里的自卑。于是,他在罗红袖身上找到了满足感。他把罗红袖捧起来,又不将她捧成一线顶流,就是想满足自己对女人的控制欲。”
“而罗红袖本身是从底层起来的,在那个圈子里没钱没背景很难混出头,与周维朗就一拍即合,既有了名气,又有钱有男人。她本来满足这样的生活,但熬不过年龄。”
“周维朗允诺,等得到浦氏之后就一脚踹了浦金悦,再娶她为妻。可这一年一年的拖下去,周维朗的娱乐公司又签了年轻貌美的新人进来,像是个后宫一样。罗红袖这个地下情人的位置却一动不动,再坚定的心也会动摇……”
“你对女人的心理把握的很准确。要是对男人也这么上心,没有人能摆脱你。”连舟开口。
隋玉眼睫微微一颤,抿唇,把她近来看的一套书放进去。
连舟见她不搭腔了,低叹了一声,收回眼眸,微低腰,握住她的手腕。
“别收拾了,陪我吃顿晚饭。”
隋玉这回去南城,打算过了年再回来。
这个年,应该是不能与他一起过了。
他们虽不在一个屋檐下,但家人的承诺还在。
她抿了下嘴唇,依他。
“我换件衣服。”
连舟出去等她。
解语的这套公寓是三居室,两间房朝南,一间房朝北,中间有一条走廊。
连舟的后背抵着走廊的墙,偏头,看走廊尽头挂着的壁画。
那是一头白象。
走廊的灯昏暗,那白象的皮肤就更显白,蒲扇似的大耳朵垂着,整个透着一股祥和的气息。
然而此时的连舟心浮气躁,很想来一根烟。
打火机握在他的手里,在他的指尖一会儿头朝上,一会儿头朝下。
客厅里灼热的气氛已然降下来,齐臻已经走了。
解语走过去,从他手里抽走了打火机:“我这屋子里不许抽烟的。”
连舟淡淡看她:“既然与顾钧好了,又为何吃了回头草。男人的心,禁不起你们这么伤。”
“你知道这阵子顾钧都没个人样了吗?”
解语心头一刺,挤了个无所谓的笑:“都是成年人,玩游戏当什么真。他栽一回,以后就成老手了。”
“你不也这样走过来的么?”
解语把话丢回去,一声冷笑,把打火机丢回给他,走了。
连舟眼眸黯淡,哒的一声,摁下打火机开关,火苗亮了起来,印在他漆黑的瞳孔里。
门打开,隋玉穿了一件白色高领毛衣裙,衣服比较宽松,她在腰间系了一根腰带,衬得她身段玲珑。红色大衣裹在外面,将她的肤色衬得更加亮眼。
连舟回头看她,眼睛亮了一下,忘记将摁在开关上的拇指收起来。
但隋玉只瞧着那打火机:“解语不让在这里抽烟的。”
连舟这才回神,偏头看了眼那小火苗,拇指松开,装回口袋里。
火苗将金属口烫热,他手指不小心碰到,烫了一下,身体本能的抖了下。
“我没想抽烟,就是无聊玩玩。”
“走吧。”隋玉抱着小猫,将它揣入一只水桶形的包里。
如今小东西习惯了跟她出门,不用猫包也能乖乖的呆着,很灵性。
想来,黑猫与玄猫还是有区别的。
连舟已经留意隋玉很久,他看了一眼那猫,两人一起朝门口走。
他握住门把柠开,问她:“怎么老带着这猫?”
她这样子,像是个带婴儿的,那包里除了猫以外,猫粮、零食都具备了。
隋玉低头,摸了摸小猫脑袋:“现在的贵妇不都这样么,我喜欢。”
……
南城,霍衍一个人吃晚餐。
他最近住在霍家老宅。
老宅子里,佣人已经换了一批,就只有少部分是老面孔,霍衍用不惯,还是叫了乔忠在跟前。
自从梧桐苑那回之后,乔忠伺候起霍衍越发小心翼翼,丝毫没有因为他不再是继承人而有所怠慢。
霍衍瞧着桌上清淡的淮扬菜,忽然很想在古溪村,杨工那栋民居里吃到的红烧肉。
方方正正的一小块,用稻草扎紧,浓油赤酱,看着黑乎乎的一团。吃之前,还需将稻草拆了。可一口吃下去,焦糖味中有肉香,八角茴香的浓香,又有点儿稻草的清香。
吃过以后,嘴里只余下那特殊的肉香味道,而稻草的香气就是为了解那油腻气味,勾人吃下一块的。
霍衍拎着筷子,许久未动,盯着中间的一盘清蒸蛋皮卷肉。
乔忠顺着他的目光看了看,谨慎问道:“大少爷,是不合胃口吗?”
霍衍回神,问道:“厨房的厨子,会做红烧肉吗?”
乔忠一愣,这位大少爷鲜少吃那么油腻有浓烈气味的东西,不过红烧肉而已,江南最普通的菜。
他点头:“会的。我这就叫人去做。”
霍衍搁下筷子,还真的等了起来。
乔忠叫来手下人,吩咐说再加一道红烧肉,心里嘀咕,这位爷想什么呢?
以前,他吃素是为了克己修身,现在没了继承人的身份,是想放飞自我了?
霍衍喝了一碗蔬菜汤,感觉心情不错。
曹保真果然把浦隋玉叫了过来,他会慢慢找到答案的……
过了约半个小时,厨师亲自将红烧肉端了过来。
“大少爷,您尝尝看,看合不合您的看口味。”
然而霍衍只是看了眼那黑漆漆的肉,没动筷子。
尽管那上面撒了几片蒜叶提香,但没有浦隋玉做出的那份稻草香。
厨师紧张的看向乔忠,乔忠轻轻摇头,示意他下去。
乔忠觉得这位大少爷越发难以捉摸了。
吃完东西,乔忠立即递上了热毛巾给他擦拭。
霍衍擦了擦嘴唇,又擦了遍手,将毛巾搁在一边。
夜色漆黑,窗外有风声呜咽,盐粒子似的雪窸窸窣窣的落下。
乔忠往外头看了眼,说:“这是南城的第一场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