业务经理问:“马总,在期货市场上把这些糖卖掉需要多长时间?”
马天明说:“关键是价格问题,只要价格合适,卖掉是分分钟的事。”
业务经理又问:“准备在什么价位卖?” 马天明看了他一眼,说:“所以我让你赶快把将来交割可能会发生的运输成本给我统计出来,最终成本都确定不了,怎么卖?”
业务经理赶紧说:“我懂了,马总,我会尽快拿出数据来的。”
马天明夹了一块炖得很透的牛鞭放进嘴里嚼着,若有所思地想了一会,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回答业务经理刚才的提问:“价格上不能看得太高,差不多了就走,快进快出,免得被套住。”
马天明做这一笔蔗糖买卖也是摸着石头过河,他对价格都没有太大的把握,财务经理在这个问题上就更是插不上嘴了。
可他听到这里,看了一眼有些走神的马天明,附和着说:“马总,你说得对,我也觉得这笔钱不能在期货市场上压太久,还是应该快进快出。” 在他看来,公司资金本来就不宽裕,马天明临时起意让自己筹集这笔钱用作而外的用途,他很担心此举会影响公司的资金安排,毕竟这不是一个小数。可是马天明刚才话都说到那种地步了,他不敢不从,只能暂时放下心里的担忧,满口答应下来,。
这会儿见马天明自己话语里也透着担心,他就赶紧随声附和地劝了一句。
还有一点,马天明没有动用公司账上的一分钱就拿到了这么多糖,这让他暗暗称奇。与此同时,他心里也有一个巨大的疑问:不管这批糖是怎么来的,将来货款迟早是要给糖厂的,到底什么时候付这笔款呢?
这些糖价值几千万元,公司账上根本拿不出这笔钱。这情况马天明心里很清楚,他着急上火地要在期货市场上抛售这批糖,估计也是要赶紧变现。
财务经理自己也没有接触过蔗糖销售业务,但是他拿公司以往的业务量大致估计了一下,这么大的一批货,全部销售完毕,怎么也要两三个月时间才行。 再加上货款到账的时间,估计还得再延长至少一个月。也就是说,从现在算起,还要四个月左右才能有钱付给糖厂。要是在这之前糖厂来催货款,自己这个财务经理可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马天明吃完饭回到办公室后,腰膝酸软的他躺在长沙发上打算午休一下,可无论如何也睡不着。
心烦意乱的他现在心里面有两个梗,一是价格到底还会涨多少?未来这两个月的时间里,市场是否会给自己全身而退的机会。二是和糖厂约定的付款时间马上要到了。
对第二个问题,他现在已经渐渐打定主意了,既然时间上怎么都赶不及,那就只好豁出这张老脸去,能拖就拖。糖厂那边就只好多说些好话了,怎么也要想办法拖到五月中旬以后才可能有资金。
自己和他们好歹也是同一个系统内的兄弟单位,这和糖厂与普通经销商之间那种完全是生意伙伴的关系还是有些不一样,应该不会因为这点事儿把关系闹僵吧? 可是对价格问题,他是越来越没把握了。
今天凭空多出来的一大笔运费,让成本又上升了不少。以昨天了解到的期货价格,估计也就刚好能和自己的成本持平。
要是未来的两个月里糖价继续上涨,那一切都还好办,拖到五月中旬怎么也能还上糖厂的货款。
可要是将来糖价下跌,一切就难办了。
南方集团的董事长兼总经理刘中舟从轻工厅出来后,带着随行的办公室主任姜华,让司机开车直接去了糖业公司。他这次到轻工厅来,是为了进一步了解糖业公司的具体情况。 轿车在糖业公司大院里停下后,他和姜华下了车,左右环顾了一下周围的环境,然后顺着楼梯来到了二楼。
南方集团是一家大型的矿冶集团公司,主要业务是铜矿的开采和冶炼。这是轻工厅在糖业公司兼并重组过程中意向性接触过的几家公司之一。
随着近几年公司业务的快速扩张,南方集团急需要在江城设立一个销售公司。通过轻工厅的牵线搭桥,得知糖业公司的情况后,经过前期的一些了解,他们认为糖业公司的地理位置和经营情况尚有一些可取之处,就和轻工厅有过几轮接触。
和其他几家过来了解糖业公司情况的公司不同,南方集团没有被糖业公司上千万元的巨额净资产负值吓走,他们考虑问题的角度不同。
在集团的老总刘中舟看来,糖业公司在江城市区核心位置拥有较大面积的办公用地,该公司的办公大楼也是周围数得着的地标性建筑,竣工使用的年限也不长。
自己想在江城建立一家销售公司,长期来看,租办公大楼是很不现实的。
如果在市区好的地段上买地建办公大楼,时间上至少要花两年左右才能全部完工投入使用。就只算买地盖楼的费用,估计也和接手糖业公司所要承担的债务差不了太多。
从情况介绍上来看,糖业公司这栋大楼的可使用面积相当大,远远超过一家销售分公司的需求。如果接手过来,以后稍加装修,甚至可以将集团总部从远离省城的厂区搬到江城来。
这两年,随着业务的扩大和对外交流的需求,他也常常感到公司总部偏居一隅的不便。
在对外宣传和沟通联系方面,整个集团在省城没有办公地点,整体形象上就大打折扣。在省外的客户眼里,公司还是一个小县城里的企业。
同样是因为整个集团地处偏远的县城,包括不少管理层的人员在内,职工内部弥漫着一种井底之蛙的短视现象。认为公司在当地是利税大户,职工工资收入在当地首屈一指,工作上不思进取,满足于现状的现象很严重。
这也是他萌生要在省城建立一个窗口,继而将集团总部从县城搬到省城来的原因之一。公司将来要发展,这一步迟早是要走的。
如果此次接手糖业公司,能满足建立销售分公司和集团总部搬迁的硬件条件的话,那可是一举两得的好事,这笔买卖就很划算了。
刘中舟楼上楼下走了一圈,心里渐渐有了一些更直观的了解。这公司的硬件条件和资料上的介绍基本相符,这也是在他眼里最有价值的部分。
至于该公司原有的业务,从刚才自己在二楼观察到的情况看,已经完全处于停滞状态了,这对一家断了资金链的公司来说也不奇怪。
他也详细了解过,这家公司的几大业务原来在行业内的占比相当大,只要有新的资金进入,把业务做起来,且不说是否还能像原来那样有优势,至少养活公司原来的职工应该是不成问题的。
这就解决了接手这家公司以后面临的人员安置问题,而这个问题一直是企业兼并重组中面临的难题之一。
心里已经有了底的他下楼后,吩咐司机说:“回酒店。”然后对姜华说:“你通知财务部长和法律顾问明天到江城来,我在这里等他们,有事要谈。”
他想,既然要做,动作就要快。下一步要马上落实糖业公司的资产状况和查验相关的法律文件,这可是大事,一步都马虎不得。落实了这些后,才好和对方进行实际接触,谈下一步的条件。
姜华答应一声,马上打电话回去,让办公室的人安排财务部长和法律顾问明天上来。办完这些后,他对刘中舟说:“糖业公司这栋大楼真是气派,单从外面看,怎么也想象不到这家公司怎么会亏损得这么严重。”
刘中舟说:“现在是市场经济,只要是企业,经营不善都可能会走到这一步的,咱们周围这样的例子也不少。”
姜华说:“刘总,咱们真的要接手这家公司吗?”
刘中舟反问道:“你觉得呢?”
姜华说:“我也说不好,不过我总觉得这公司欠了那么多的债,咱们这么做是不是划算?”
刘中舟说:“那你觉得怎么样才叫划算?看问题不能只看表面,要看表象背后的实质。要不是这家公司被债务拖垮了,外人也很难有机会全盘接手他们。”
姜华听了刘中舟的话,满脸赔笑地说:“刘总,您说得对,我就是个外行,看热闹而已,哪能和您比,您这是火眼金睛啊!”说完,他在心里暗想:看刘总这意思,这事就要定下来了?
一个多月前,姜华的一个朋友从他那里得知南方集团要在江城设立窗口,有可能会在江城买地盖大楼的消息后,就去他家里找过他。说自己手里有关系,只要姜华能从中牵线搭桥促成这笔交易,可以给他百分之一的提成。
姜华自己在心里算过,按这个比例,自己少说也能拿到二三十万元啊!
可现在刘中舟似乎更倾向于兼并糖业公司,而不是另选地点买地盖楼。果真这样的话,自己手里的这条线可就没有机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