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尸横于林野,周遭生机尽皆凋零,草木灰败,像是被烧焦后的余痕。
那颗红黑相间的魔珠不知以何种材质祭炼而成,状似灵猫之眼,森森魔气于自其中涌出,流转不息。
在那刹那间,林小双只感觉浑身冰凉,生不出一丝反抗之意,在恍过神来却只见到一片衰颓景象了 魔珠现世后只拍出一掌便将周遭生机断绝,将那灰白脸中年男人与周遭事物一并吞了个干干净净后就破空而去,不知去向。
红黑魔珠的来意似不是助那灰白脸男人一臂之力,反而是为了逢上这等时候,做这落井下石的事情。
也正是因为如此,叶枯方才能捡回一条命来。
他借了化玄之法短暂的遁入阴阳虚无之境规避了魔爪一击,但这般法门本身对于肉身而言便是极大的负荷,若是再多于此间停留一息,不消别人动手,叶枯的肉身便会被那无处不在的道则击溃,磨灭成齑粉。
化玄归寂的下场是灵与肉的错位,那般眼睁睁看着自己死去,灵魂剧痛难忍,却又无能无力的感觉,单是想想便让人胆寒,叶枯可不想在这等风华正茂的时候经历那等事。 自裂谷悟《荒经》,荒气生于腹中丹田之后,叶枯对于《太玄》一卷的领悟便更深了一层。孽气总领二则道卷,它们两两间似乎有着某种玄妙的关联,荒可补太玄之缺,太玄亦可查荒经之漏。
只是这般变化并不在叶枯的掌控之中,他是慎之又慎,这是他修复心脉的契机,更是仙道根基,容不得半点差池。
叶枯全身都在作痛,像是散了架一般,只是伤重却并不致命,在林小双的搀扶下,三人迅速的远离了那片是非之地,在林间寻到一处僻静处所。
“你怎么做到的?”林小双看叶枯的眼神有些奇怪,是端详着细细打量,好像要把叶枯从里到外看个明白似的,“那可是化境!”
叶枯没有回答,他指了指张有福,那人竟想偷偷溜走,林小双见状一下把他抓了回来。 “痛痛痛,小姑奶奶我这肩膀还伤着呢。”张有福说话跟他那憨厚的模样完全不沾边,“我这人一向恩怨分明,盗亦有道,这东西就送给你们了!”
张有福一脸忍痛割爱的模样,从怀中摸出一个黯淡无光的玉佩。
玉不是什么好玉,倒不如说是石头更恰当一些,灰蒙蒙的毫无灵气,刻成了一个大头鸟的形状,鸟嘴处还缺了一块,想必是以前磕到了什么东西给崩掉了。
林小双火气一下上来了,要么就不谢,如此敷衍当真是恼人。她可没受伤,直接抓着张有富脚腕把他整个人倒提起来,跃上一颗大石头狠狠地抖了两下,可惜没有什么东西落下来。
“那些人追你那么久,我就不信!” 她却不依不饶,加倍用力地抖了抖,
张有福哪里想得到这姑奶奶这么剽悍,刹那间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本就有伤在身,那阵阵劲风像是在抽他的大耳刮子似的打得他神情恍惚,哪里还有心思把东西藏住?
一块鸡蛋大小的幽黑铜块撞在了石头上,“咣”的一声弹到了叶枯脚边。
凡骨九品以下的修士未曾着手挖掘身体宝藏,小世界不存,自然也无法养器于身。
“啊!” 杀猪般的惨嚎从张有福那胖胖的身躯中迸发出来,看起来是为了林小双把他随手扔下的时候撞得,可叶枯总觉得更像是掉了一块肉般的心疼。
原来张有福也不是什么善茬。他不知从哪里得到一片古经文,专讲“盗”之一字。他虽然仅仅凡骨境界,可却能光天化日下当街神不知鬼不觉顺走化境修士的东西,那片奇异的古经功不可没。
大道三千,盗亦在其中,有这一类的传承与记载并不奇怪,张有富能得到也是一番造化。
而这铜块得自北木城城主府,自然也是他的“战果”。
只可惜张有福不知道自己早被人盯上了。那三人并非城主府供奉,可自从张有福从城主府出来后的一举一动都一直在他们三人掌握之中,他们是认定了他搞到了好东西,谋定而后动,想要来个黑吃黑。
无心自然算不过有心,张有福也是大意,被偷袭之下受伤不轻,古经文中的玄法无从施展,自然跑不过那三兄弟。
张有福被放下来后满脸痛心的看着叶枯,那一幅憨厚的面孔都在颤抖,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疼的。
铜块并不沉重,似是岁月留痕,让上面染着些许绿意,其上镂刻有神秘的道文,古朴而沉稳,也是这道文让叶枯起了几分兴趣。
“那些城卫军那么兢兢业业就是为了这个东西?”叶枯本以为是张有福今天拍到了什么宝贝,却没想过事情这么曲折。
三棱柱的形状十分规整,不像是先天所成。叶枯仔细端详了片刻,运转起《太玄》、《荒》二经中悟出的玄法,一缕缕黑、白、暗黄三色交织而成的气从指尖射出,冲向手中铜块。
然而无论他如何努力,最后连滴血之法都用上了,铜块依然没有丝毫变化,依然古朴无华,寂静无声。
“难道是因为我尚未提炼出本命真气的缘故?”叶枯眉头皱起,这小铜块给他的感觉很是不凡,其上刻有道文,神秘而繁复,只是他不得法门,无法将其唤醒,引出其中神异。
林小双不知道叶枯的想法,若是知道了他连本命真气都未曾拥有却能正面搏杀化境人物,还不知道要吃惊成什么样。
见叶枯研究无果,她从叶枯手里夺过了铜块,仔仔细细的查看了一番,淡蓝色的真气被抽出缠绕上了铜块,却都在接触时消失的无影无踪。
“你就偷了个铜疙瘩?”林小双见此,本就还没消气,踢了张有福一脚。
她也看不出什么名堂,直接扔回给了叶枯。
张有福心知自己是没机会拿回来了,他亲眼见到叶枯杀死了灰白脸男子。可叶枯浑身上下没有半点真气流动,与其说像是一个修士,不如说更像一个弱书生。
他看不透叶枯,一种可能叶枯已是化境之尊,至于第二种他有些不敢想。按常理说,像阎昊那种怪胎不知多少年才会出一个,可这一世单论北域还有一个赤羽生,听闻蝴蝶谷有位圣女亦能当此列,雪宗有位少年刀客不显山不露水,虽然都是传闻,可总也被人津津乐道。
若是再加上一个叶枯,张有福打了个冷战,有些被吓到了。
“谢谢了。”叶枯收好了铜块还对着张有福道了声谢,气的他不轻。
张有福闭着眼狠狠地摆着手,眼不见心不烦。
林小双跟着叶枯回了北木城,说是叶枯穿着不俗,定是富家子弟,他现在把她劝出来了得为她找个落脚的地方才是。
叶枯心想这是什么道理,但也不想多拗,到时候扔给顾钧,想必也不是什么难事。
回到宅院,叶枯就把自己关了起来。他的伤势并不如看起来那么轻松,尤其是手臂和肋边的伤口,阴蚀之气夹杂着魔威久久不散,叶枯虽然运转太玄法压制了魔气,可仍然需要些时间静养才能痊愈。
杨那一剑让他意外,杨泠泠纵使是有些天分,可未免也精进太快了,她脸上那道血纹浮现于叶枯脑海之中,邪气凛然。
叶枯想到了被那颗红黑珠子在垂死之际抽出生命精气的灰白脸男子,纵使是勉强臻致化境也不过是为他人做了嫁衣。
那红黑魔珠能抽人生命精气,潜藏在化境修士体内而不被发现,背后之人的手段可见一斑,只是未免太过毒辣,为天人二道所不容。
他经历了数场杀局。
第一次是同杨泠泠回北城在那裂谷中遇见上官玄清,想必是因为杨顾两家之事,并非针对他叶枯而来。
第二次是云嫣楼。盛幽幽的居所里的那四人和那位鸦羽应是同一批中的杀手,鸦羽黑袍是被雇佣故而没有与那四人没有一同行动。
盛幽幽总是言辞闪烁,看她那模样也不过是一颗棋子,不会知晓太多背后的事。那前来取这位姑娘性命的人死得甚是蹊跷,甚至沾染了诡异二字。
是真火反噬了肉身,将神魂一并烧了个干干净净,倒在了一地枯草之中。
一截锈迹斑斑的剑尖托在手中,锐气已是被岁月消磨殆尽了的,锋锐不存,道文模糊不清。
那些锈迹似是很牢固,叶枯拿着铜块刮了刮,纹丝不动。
剑尖看起来有些破旧,要不是上了拍卖台,就算有人把它递到叶枯眼前他也不会多看一眼。
这一千块灵石是顾钧出的,看起来是打了水漂了。
他正想把这东西收起来,毕竟花了钱就当是收藏了,可当剑尖经过那仍然有丝丝黑气逸出的刀伤时,一阵微微发热之感自其上传来,让叶枯心中一凛。
热感很轻,叶枯反复试了几次才确定下来。剑尖过处,阴蚀魔气都不见了踪影,其上锈迹散发出点点乌光,与那阴蚀之气一般模样。
叶枯把剑尖放在伤口旁,一炷香的功夫,腐蚀着伤口的阴蚀魔气都被剑尖上的锈迹吸收了个干净,只不过古旧的剑尖仍然毫无变化。
他摆弄了一阵,再无什么起色,只得将其与那铜块一齐收好。
第二天的拍卖会叶枯没有参加,他在房内将太玄经与荒经运转了一遍又一遍,借其冲刷肉身,以作调养。
“轰隆隆。”
突然,北木城上空传来阵阵巨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