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岁的我被陈浩带到了这家破旧的饭店。他告诉我说,这家饭店是他的一个旧友留给他的。
这里远离刘家镇,能躲避梦魔的纠缠。
就这样我和他一起经营起这家朝阳寺饭店。没想到他还会炒菜的手艺,于是他亲自掌勺,我给他打下手,跟他学徒。 每天晚上临睡之前,他都会亲自给我熬一碗汤。那碗汤看上去有些浑浊,喝起来并没有什么味道。
不过喝了这碗汤之后,我便会舒舒服服的睡上一晚,不会再做梦。
就这样一晃过了十二年,都平平安安。
原以为日子就会这么平淡的过下去,但万万没有想到,就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却发生了一件意外的事情。
那天中午,陈浩离开了朝阳寺饭店,说要去办一件重要的事情,明天天亮才能回来。 临走的时候,他熬好了一碗汤,嘱咐我晚上睡觉之前一定要喝下去。
他走之后不久,一团乌黑的云彩便从西南面飘了过来,遮住了大半个天空。到了天黑的时候,刮起了一阵狂风,雨噼里啪啦的下了起来。
雨点儿斗大,打在客栈的房顶和门窗上,发出咚咚的声响。
这样的夜晚,不会再有顾客上门了。陈浩又不在,我索性关了店铺的大门。
刚要转身往回走,透过窗子,一道强光照射了进来,我扭过头眯起眼睛看去,原来门口停了一辆大客车。 车上下来一个人,他穿着一袭深色的衣服,长得人高马大,身形魁梧。在车灯光的映衬下,形成了一个高大的剪影。
他咚咚的敲打店铺的门,用嘶哑的嗓音喊到:
“开门啊,我想弄点吃的……”
朝阳寺饭店位于三条国道的交汇,所以经常有拉货跑长途的大车往来。
外面下这么大的雨,想必是走不了了。我一时心软便打开了店门。 他卷着一股潮湿的水气走进了屋子,坐在了门口的一张桌子旁。点了两个包子,一碗蛋花汤。
他在前面吃饭,我在后面收拾厨房。突然听到他啪的拍了一声桌子,冲着后面大声的喊道:
“老板……这汤怎么这么苦……”
我一惊,连忙用围裙擦了擦手,来到前面查看。只见这人怒目横眉,指着那碗汤冲我大声的嚷嚷。
“你自己尝尝,这是给人喝的吗?” 我心中纳闷儿,即便我的手艺不如陈浩,可也毕竟跟他学了10来年,区区的一碗蛋花汤而已,怎么会苦呢?
于是我端起碗来,尝了一口。
这碗汤还温热,咸淡适中,味道可口。根本没有像他说的那样。
放下碗刚要跟他辩驳一番,突然,他的嘴角上翘,露出阴森的冷笑,说道:
“这汤不是给人喝的,不是给人喝的……”
他声音不大,却震得我的两个耳朵嗡嗡作响。我顿时觉得天旋地转,眼前金星乱冒。
身子一软便昏迷了过去。
我就这样迷迷糊糊的睡着,并且破天荒的做了一场梦,梦见我的师父陈浩被一辆疾驰而过的大车撞飞,不偏不倚的跌落在厨房里,掉进了滚开的油锅之中。
那油的温度极高,眨眼的功夫便把他的皮肉炸熟……
等我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凌晨。
外面的风雨已经停了,潮湿的空气,顺着四敞大开的店门卷了进来。
一丝淡蓝色的晨光透过窗子照射了进来,天眼看着就要亮了。
那个穿着黑衣吃饭的家伙不见了,门口的大车也不见了。
我赶紧爬起了身,只感觉脑袋一阵阵嗡嗡的作响,疼得厉害。
就在这时,外面脚步声响,原来是陈浩回来了。见到我这副模样,关切的问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把昨晚的事跟他讲述了一番,他眉头紧皱。无意间回头朝桌子上看去,不禁大惊失色。
桌子上的碗筷还在,那碗汤撒的到处都是,可那两个包子却完好无损的放在盘子里,旁边放着几张冥币。
“坏了……”
陈浩的表情严肃,从他的眼神中,我第一次看到了恐惧。
我跟在陈浩的身后,匆忙的跑到后面的厨房,这才发现,原本装着陈浩给我熬的汤的那个粗瓷大碗被扔在了地上,摔成了几半,可地上却没有一丁点汤撒过的痕迹。
“我给你熬的汤呢?”
陈浩指着地上被摔碎的碗,厉声的问到。他面色冷峻,眉头紧锁,两只眼睛里露出了愤怒与惶恐。
我害怕了,这是这十多年来,第一次看到陈浩对我有如此的表情。
但我不敢隐瞒,只好把昨晚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跟陈浩说了一遍。
陈浩大步的跑到饭店的门口,我也紧随其后,饭店门口距离板油马路还有二十几米的距离,大雨过后,地上的尘土被浸泡的有些泥泞,但在这片空地上,只有一串脚印,那是陈浩留下的。
除此之外,再也没有别的印记了,更别说那辆大客车的痕迹。
陈浩的脸瞬间白了,一声不吭的回到屋子里,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
“你昨晚,是不是做噩梦了……”
他问到,声音有点颓废。
我迟疑了一下,没立刻的回答他。
毕竟这十多年,我每晚都喝陈浩给我熬的汤,再也没做过噩梦。几乎忘记了我的噩梦会成真的事情。看到陈浩这副紧张的脸色,儿时在刘家镇发生的那些事,一股脑的又想了起来。
“我……我梦见,你……你被车撞……撞死了……”
我的嘴唇开始颤抖了起来。
陈浩好一阵子没吭声,屋子里的空气死一般的寂静,我紧张的喘不过气来。
好一阵子,陈浩才站起身,说:
“你中了梦魔的计了,你尝的那一口,是梦魔的迷魂汤,他趁着你昏迷的功夫,拿走了本该给你喝的汤,让你做了这场噩梦。昨晚那人开来的大客车,并不存在,就是用来放进你的噩梦里的,所以你才梦到,我被车撞死了……”
听陈浩这么一说,我大惊失色,仔细的回忆,梦里撞死陈浩的大客车,的确和昨晚那人开来的,有几分相似。
我慌了,一股强烈的负罪感袭来,让我一下子想起了当年我爷爷的死。我觉得如果陈浩出事了,那就是我害的。
“不怪你,梦魔这本就是冲着我来的,没想到十多年了,他还是不肯罢手……”
陈浩说完,摇头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