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阳寺距离阜新市,不远也不近,要一路向北,穿过那条大坝沟隧道。
开车的司机师傅十分的健谈,自从我上车开始,他便一直叨叨咕咕的说个不停,嘴角流着白沫子,那两张嘴唇,好似上下翻飞的风筝。
我没心思听他胡扯,一直在琢磨着秦胖子的事儿。 车子很快驶到大巴沟隧道的跟前,抬头望去,竟然有两个隧道口,不过左边的一条已经被封死,堆着一个巨大的土堆,挡住了去路。
见我盯着窗外的隧道,那司机又来了话茬儿:
“看见左面这条隧道了没有?当年先发的是这条,眼看都贯通了,出了一场大灾祸,好好的隧道,突然间就塌了,60多个民工,全都埋在里面了,一个都没救出来……这不是后来才挖了这条新的……”
这条隧道已经很多年了,据说与我的年龄不相上下,所以当我来到朝阳寺之前,他便已经存在了,我自然并不知道当初发生的故事。
其实我也并不在意,因为我觉得这个司机擅长信口开河,他的话未必能全信,说不定是他从哪儿听来的一些民间流传的典故。 车子很快驶进隧道,眼前一下子黑暗了下来。隧道并不长,也只有200多米。
可走到一半的时候,迎面过来了一辆大货车,他的车灯调的很高,正好照到了我们的眼睛。
我只觉得眼前一片白茫茫的,什么都看不见了。
那司机慌忙的挖下了遮光板,赶紧踩着刹车,降低了车速。那辆大车发出呼啸的声音与我们擦肩而过,卷起的空气流动使我们的车子不由得震颤了起来。
这出租车司机吓得紧握方向盘,身子用力的向后靠,右脚死死地蹬住了刹车。 在一阵尖锐的摩擦声中,车子终于停住。
幸亏后面没有车跟着,否则必然造成追尾。
那出租车司机吓了一身的冷汗,打开车门,冲着远去的货车大声的咒骂,骂他是远光狗,不得好死,早晚有一天会死于车祸。
可他的话音刚落,只听得轰隆隆的一声巨响,身后闪起一团明亮的火光。
巨大的爆炸的冲击波震碎了这辆出租车的后风挡,破碎的玻璃碴儿,溅到了我的身上。 站在车下的司机,猛的向后面倒退了几步,重重的摔了个跟头。
我赶紧从车上下来,朝身后看去,那辆大货车撞上了隧道的墙壁,此刻已经变成了一团火球。而他出事的地点,就距离大巴沟隧道的出口,仅有二三十米之遥。
骂归骂,可人家毕竟出了事,总不能看着不管。于是那出租车司机慌忙的打开后备箱,取出了个灭火器,撒脚如飞的朝现场冲去。
我瞄了一眼,后备箱里还有一个灭火器,索性也抱在怀中,紧跟在那出租车司机的身后。
两个人一起喷射,现场白色的烟气到处都是,可毕竟火烧的太大了,凭我们这两个小灭火器,根本起不到任何的作用。 与此同时,就看见前面不远处的隧道口,光线也变得暗淡了下来,紧接着雷声滚滚,稀里哗啦的下起了暴雨。
出租车司机累坏了,他摇了摇头,身体瘫软的靠在了一旁的墙壁,叹了一口气说道:
“你看看我这臭嘴,简直胡说八道,不就是用远光晃了我一下吗?凭啥咒人家不得好死,唉……”
说着,他的眼泪竟然流淌了下来。我这才对这个司机刮目相看,原以为他只是一个口中无德的小人,但万没想到,他竟然如此的善良又性情。
事已至此,恐怕车里的人已经被烧成焦炭了。
不一会儿的功夫,消防车和救护车赶到。由于这些专业的人员,自然不用我们操心,我急着赶路,那出租车司机因为心里压抑,也不想再留在这儿。
于是我们回到了车上,打算继续往前走。
隧道的出口就在前面不远的地方,我们已经能分明的看到白色的光芒照射进来。
在这暗淡的隧道里待的久了,偶尔看到白色的阳光是要躲避的,否则会对眼睛造成不可逆的伤害。
我摸起了眼镜,打算遮挡着炫目的阳光。
可就在眼镜刚刚的卡到鼻子上的时候,突然,我感到一阵冰凉的风迎面吹了过来。
我坐在车子里面,为了不再闻到那卡车燃烧时散发出的呛人的焦糊的味道,所以车的门窗已经紧闭。
可那阵风仿佛能轻易的穿透一切,刮在了我的脸上。
我大惊,甚至这并不正常,正常的风是不会穿透玻璃的。
直觉告诉我这是一阵阴风,于是我坐在车里不动声色,连忙伸出手来,摸出来眼镜戴上。
眼前立刻变成了黑白的颜色,可眼前仍旧是宽阔的马路,车子驶出隧道的一瞬间,变得光亮耀眼。
但我却并没有看到任何的异样。
我心中暗想,可能是自己太过敏感了,这阵子发生了太多的事情,难免有些精神紧张。
回头问了司机,到阜新市的南郊还需要多久,他说大概还有20来里,不过前面到处都是限速,所以车子跑不起来,总需要半个小时左右。
既然如此,我便把座椅往后放了放,身子向后靠,打算闭目养神。我并没有摘掉眼镜,他除了能让我看到梦境之外,也是一副绝好的太阳镜,能遮住太阳那刺眼的眩光。
那司机惊魂未定,很想跟我谈论一下刚才那场车祸,可见我闭上了眼睛,他觉得有些失望。
车里难得的安静了下来,只能听到轮胎碾压着路面,发出呼呼的声响。
又过了一阵儿,车子缓缓的停下,我睁开眼睛看去,果然已经到了阜新市的南郊。
前面是一条林荫路,边上画着一个又一个的停车线。
司机把车稳稳当当的停住,对我说道:
“兄弟,到了……往前走不远,就进城了,你步行几步吧,我实在是困得睁不开眼睛,昨天跑了一趟长途,一夜都没睡好……”
我付了钱下车,迈步往前走。
我的眼镜并没有摘下来,所以眼前的一切仍旧是黑白的。
可我却猛地发现,路中间有一个熟悉的背影,那是一个四五十岁的中年人,个子很高,身形消瘦。
陈浩?那不是我的师父么?
我还没来得及发呢,只听见身后传来一阵引擎的轰鸣,一辆汽车飞驰而过,将眼前的陈浩撞的凌空飞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