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眼就认出来了,这些人就是那厂子的工人,她曾亲眼看见,那些工人被困在那-幢楼里,被活活的烧死。其实当时她想打开楼门,救他们出来,但她实在是太胆小了,所以没敢。也是因为火势实在是太大,难以靠近。
她被吓的尿在了裤子里,赶紧抱着脑袋跑回了屋子,但那些鬼魂,便出现在她的屋子里,她的屋子不大,那些鬼魂都挤在一起,像刚才那样直勾勾的看着她。
她吓坏了,又赶紧跑出了院子,可不管她跑到哪,那些鬼魂就跟在她的身后,只要她一停下来,就能看到那冰冷的空洞的目光。 她几乎被吓死,跑到村口的时候,恰好一辆拉货的大车停在路边,司机在抽烟。她没心思多犹豫,便爬上了车,央求司机带她快走。
好在那司机是热心肠,带着她离开了村子,路上问她到底是咋了,她把刚才见鬼的事情讲述了一遍,那司机指点她,说朝阳寺饭店的老板能帮她。仔细描述了一下,她想起我曾在她的饭馆里吃饭,还曾说要帮她祛除噩梦。
司机把车停在饭店的门口,就走了,她这才浑身颤抖着敲门,来向我求救。
听完她的讲述,我心里纳闷,到底是哪个司机知道我能帮她,仔细问了她那司机的长相和那辆大货车的情况,她当时在情急之下,记得不太清楚,但还是简单的描述了一下。
我皱着眉头琢磨了一下,果然如同我的预料,那司机,应该就是死去的李宗飞的鬼魂。 当然,我没跟她说他是坐着鬼开车来到这的,她已经被吓的不成样子,肯定再也经不起这样的惊吓了。
我让她坐下,回头到后面的厨房,盛了一碗饭疑魂汤给她,她曾一直被噩梦困扰,是因为当年亲历那惨烈的场景,所以在心里留下了阴影。其实上次我就打算给她喝一碗疑魂汤,换取她的噩梦,但阴差阳错的,耽搁到现在。
她一脸疑惑的看着这碗汤,最后还是喝了下去。
“这汤……有点……苦啊……”
她的话音刚落,头一歪,就趴在桌子上睡着了。我端起汤碗,低头看了看,碗里果然缭绕着一团黑色的烟气。这就是她的噩梦。 我从怀里摸出早已准备好的小葫芦,打开盖子,一只手擎着,葫芦口斜着向下,对准那汤碗。那团烟气丝丝缕缕的飘扬而起,在半空中盘旋了两圈,最终都钻进了小葫芦里。
终于又受到了一个噩梦,我小心翼翼的把这装着噩梦的小葫芦,拿到后面的厨房,摆在架子上。
在架子下面的盒子里,拿出那本书,果然,又一页上,隐隐约约的出现了模糊的字迹,和一张图片。图里是一幢大楼,楼门前有一些年轻人在嬉戏,他们的脸上带着笑意,看上去十分的欢快。
我把书合上,收好。
转身回到了前面的大厅。打开了饭店的大门。 东南面的天边,已经露出了明显的鱼肚白,天眼看就要亮了。借着朦胧的晨光,我看到就在我的饭店的门前,站着一群人。
那是一群年轻的男女,身上都穿着红蓝相间的工作服,没错,正是那服装厂死去的冤魂。
他们死的惨烈,死后魂魄又被困在了那幢大楼之中。若不是我拼了命的砸破铁链,打开了楼门,并且在白先生的帮助下,收了那用来对付他们的小鬼。恐怕他们的灵魂,还会在那幢楼里被禁锢多少年。
他们就站在我的门前,一动不动,他们就这样凝视着我,我也看着他们。心里有一股说不清的滋味。
尽管离开刘家镇已经十来年,而且这些年,陈浩对我一直特别的照顾,但我还是偶尔会回忆起我的童年。我总觉得,我是不幸的,遭遇了梦魔才被迫离开家,离开亲人。 但相比这些冤死的年轻人,我不知要比他们幸运多少倍。
想到这些,不禁心生感慨。
就当太阳即将露出头的时候,一辆破旧的大客车,从西面驶来,停在了我的饭馆门前。开车的是个中年的司机,他带着黑色的墨镜,那张脸冷若冰霜。
那些鬼魂纷纷低下头,朝着我鞠了一躬,我吓了一跳,之所以害怕,不是因为对鬼魂的恐惧,而是觉得,我受不起。
然后,他们转身,上了那辆大客车,车子发动,朝东而去。
这辆车子不论来还是去,都没发出一丁点的声音,轻轻飘飘的,好似一阵风。
望着这辆车的影子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我的视线中,我不禁慨叹,又是一段冤屈,又是一段因果。鬼魂转世为人,人死为鬼,如此轮回,那么生有什么意义?死有什么可怕?生与死,又有什么分别?
那肥胖的老板娘,一直睡到了中午,才缓醒了过来,我问她感觉怎样,她皱着眉头思索了好一阵,只是说,前阵子一直被噩梦困扰,昨晚是睡的最舒服的一觉,醒来感觉浑身轻松,从没有过的舒爽。
我问她,之前的噩梦里,到底都是什么内容。她犹豫了好一阵子,摇头说不记得了。
她当然不记得,因为她的噩梦,被我收了,就在后面的厨房里。
她千恩万谢,从口袋里摸出了点钱,非要给我留下。我没有拒绝,我知道,只有留下了,她才会安心。
她在门前,拦了一辆出租车,回家去了。
我转身回屋,发现白先生已经醒了,正坐在一张桌子前,伸着懒腰。
“你看,是不是挺爽?”
“啊?你说啥?”
我被问的云里雾里。
“我是说,你帮人去了噩梦,帮鬼魂申冤,秦胖子得到他应有的下场,这是不是很爽。”
我点了点头,
“爽?没怎么觉得,就是觉得要不是机缘巧合,卷到这件事里,不知道这些恶鬼的冤屈,啥时候得到伸张,被牵连进来的人,不知道啥时候才能心安。”
白先生笑了,
“机缘巧合?你觉得这都是机缘巧合?”
“啊?难道是有人故意把我牵扯进去的?”
我纳闷的问到,白先生笑而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