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先生可真是巧舌如簧,气氛如此紧张,可他却始终面带笑容。
当对面的顾老板,听到白先生提起他的媳妇儿的时候,身子不由自主的颤抖了两下。很显然一下子说到了他的痛处。
“这是你祖上犯下的错,已经偿还了几代人,有恩有怨,早已经过去。你自己何必又揪着不放呢?你豁得出去死,你凭什么活得出去你的媳妇儿?人家跟你吃苦受罪的,过了半辈子,还不够吗?” 白先生又说了一遍,顾老板的身子渐渐的软了下去,高举菜刀的双手,也慢慢的向下垂去。
白先生一看,时机已经到了。看来自己的这番话起了很大的作用。
于是他试探着往前走了两步,来到顾老板的跟前。抬起一只手来,拍了拍他的肩膀。
“老顾啊……”
他还想多说点什么,彻底的说服顾老板。可他的话刚说了一半,忽然院子里又刮起了一阵旋风,这阵旋风,由井口吹起,迅速的在空中盘旋,好似一条扭着身躯的大蛇,蜿蜿蜒蜒,瞬间又化作一团烟气,一下子飞进了顾老板的口中。 顾老板的眼睛突然瞪得溜圆,脸上露出愤怒的神。他的身子一颤,把两把菜刀又一次高高的举起,朝着白先生的脑袋,猛地劈砍了下去。
这一切只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就连白先生也没缓过神来。
这两把菜刀磨得十分锋利,若是砍中了白先生的脑袋,肯定会将他的头削去一半。
我正站在对面,看着眼前的白先生和顾老板。见形势发生了突然的变化,我下意识的大喊了一声,
“啊……” 与此同时,我伸出手来,努力的朝他的方向够了过去。
我所在的位置与白先生,相隔至少有十几步的样子。所以根本无法在短时间之内,护住眼前的白先生。
可说来也是奇怪,我突然听到一阵撕裂的声音,从我的身体里传来。仿佛是成熟的嫦娥,撕开了蚕蛹。
我的身体一阵轻盈,好似在转瞬之间突破了束缚,竟然呼了一下,闪到了顾老板的面前。
我抬起两手,一下子抓住了他的两个腕子。 顾老板长得人高马大,而我身形瘦小,就连我们两个人的胳膊粗细,都有着明显的差别。
按理说我必然不是他的对手,但万没有想到的是,我的两只手仿佛是厚重的老虎钳,一下子将他的两个腕子叼住,顾老板的身子猛的一震,手腕一松,两把菜刀掉了下去。
白先生这才一闪身,躲开了坠落的菜刀。
菜刀掉在地上,发出叮叮当当的乱响。煞白的刀刃映着天上的月,在院子里闪出几道寒光。
我抬起左手,掐住了顾老板的脖子,右手放在了他的胸口,五指蜷缩,猛的向后一扯。 呼的一声响,我竟然从顾老板的身体之中,扯出了另外一个顾老板。
这套作一气呵成,没有任何的停顿,也没有丝毫的犹豫。
就连站在旁边的白先生,也惊得目瞪口呆。
被我撕扯出来的顾老板,惊讶的张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的白先生,又看着眼前的我。
他颤颤巍巍的转过身去,看了看身后的自己。
此刻那个顾老板,已经成了一具躯壳,他仍旧保持着刚才的姿势,却一动不动,好似木雕泥塑。
我也才一下子意识到,刚才在情急之中,我一下子进入了梦境,并在梦境之中,把顾老板的灵魂和梦境,一起从他的躯壳之中撕扯了出来。
“你的祖先就是当年出卖马三刀的那个二当家?”
我的脸色变得平和了起来,其实当白先生说起他姓顾的时候,我就已经想到了这一点。
顾老板点了点头。
“他祖上就是二当家,马三刀死了之后,头颅被陈艳春拿走了。后来他追杀陈艳春,陈艳春跳进了湖中。他夺回了人头,担心马三刀变成恶鬼回来报复,便找了一个半仙儿,出了一个主意,把这人头装进了红木匣里,埋到了北面的盔头山。盔头山里杀气重,所以那些妖魔邪祟什么的,不敢轻易的靠近,马三刀的头颅也被藏在里面,常人无法取出。”
白先生解释道。
顾老板的魂魄始终低着头,一声不吭,显然被白先生说中了。
听了他的陈述,我也才恍然大悟。心中不由得敬佩起来,看来白先生果然什么都知道。
“我的祖上有罪,做了不忠不义的事情,我们顾家欠马家的,欠白马山的,所以我们祖祖辈辈都要还罪……”
顾老板痛哭流涕,身子蜷缩的蹲在地上。原本五大三粗的一个人,此刻竟然蜷缩成一团,那一副悲伤的样子,好似一个受了欺辱的孩子。
“我从小的时候,我爹就告诉我说,顾家的祖先是有罪之人,所以顾家祖祖辈辈都是有罪的人,这一生都要还罪。我爹说他小的时候,爷爷就是这么告诉他的。所以我们要守着盔头山,那下面藏的是马三到的骸骨。我们祖祖辈辈都用一生,来守着这头骨,只有这样才能赎罪,死后才能不下地狱……”
他声泪俱下,那样子颇为的感人。不过白先生却摇了摇头:
“你们的祖先顾*,可真不是个东西呀……他自己出卖了兄弟,又从陈艳春那儿抢走了马三刀的头骨,镇压在盔头山下,为的就是不让马三刀的尸身合葬,不希望他的灵魂得到安息,就是害怕他报复呀。还用这样的理由来欺骗他的子子孙孙,让他的每一代子孙都生活在愧疚之中,可太不是东西了……”
很显然,此刻的顾老板,已经完全意识到了白先生和我所说的话才是真的。
缓缓的抬起头,看了看我,又看了看白先生道:
“你是说,我并不是有罪之身?我并不亏欠谁什么?”
“那是当然,别说是一个你没见过的祖先做的,就算是你亲老子做的,跟你又有什么关系?如此说来,你更应该让马三刀的尸首合一,不应该再让他游离在阴阳两界之间,魂魄不能投胎转世,遭这样的罪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