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先生死了,他的儿子白三千一脸的茫然,没有一丁点难过的样子。或许是他们父子从小分别,并没有太深的感情。
又或者是他们早在我在楼上如梦的时候,便已经聊过生死,所以白胜利的死,已经在他的预料之中了。
而此刻的我,也没有任何悲伤,并非我对白先生没有感情。毕竟我们在一起经历了那么多。
而是此刻我终于明白了,这一切,包括我,我爹,我奶奶,甚至白胜利,白三千,等等这世界上的所有人,所有的一切,都已经被一种无形的力量安排好了。
或许在当年,他砸翻了我家院子西面常三太奶的小庙的时候,就已经死了。之所以能活下来,就是背负了救活被埋在荒地里的我的哥哥的使命。
亦或者现在出现在我的生命里,也是他的使命的一部分。现在他的使命完成了,便可以放弃这尘世里的肉身,去另外那个世界了。
那个世界应该是无忧无虑的,至少他不必再为了这个世界上尚未解决的事情而烦忧。比如那场即将到来的灾祸,比如那个深居在柳树沟,不肯与他冰释前嫌的青莲。
我好好的把白先生放在椅子上。他头往后仰,就那么靠着。我到后面,找了一条毛巾用温水浸湿,再拧干,给他们仔细的擦了擦脸。
自从见到他的第一面起,他就始终一脸的尘土,总是邋里邋遢的样子。死了,我希望让他干干净净的离开。
可他的脸刚接触到湿的毛巾,忽然呼的一下,整个人变成了一团烟尘。
那烟尘在屋子里飘了一阵,便落在了地上、桌子上、以及桌子上的饭菜上。
于是眼前的屋子,仿佛很久没人来过异样,到处都是灰尘。
尘归尘,土归土,白先生一生如此,人生皆如此。
天彻底的亮了,白三千,到楼上的屋子去睡觉了。刚刚醒来的秀红,发现屋子里都是灰尘,问我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告诉他,白先生没了。
秀红倒是掉了一些眼泪,秀红是善良的,她难过的是,一个生命就这么没了。
我问她:
“咱们店里现在还有多少钱?”
她擦了擦眼泪,琢磨了一下说:
“四万多……”
“你都拿着,离开朝阳寺饭店吧,回去把你的房子修一修。要是不想回去,这些钱,到别的地方买个房,也差不多够了。”
秀红一脸的惊诧,
“咋?你为啥要赶我走?是梁玉……”
她一脸的焦急。
“不是,实话告诉你吧,咱们这要有大事发生了,一场灾难,我都不确定我是否能活下来,这事与你无关,我不想连累你。”
其实,这阵子我和白先生经常说起这场灾祸的事情,秀红早有耳闻了。如今我是一脸严肃的正式的告诉她的。
“咋,灾祸咋了,会死咋了,谁不会死?你个毛头小子都不怕,你当老娘会怕?”
秀红一脸的坚毅,没错,这就是她一直以来的性格。
“这点钱就想打发老娘走?四万哪够?老娘至少要赚四十万才肯走,否则别想赶我走……”
说完,她一转身,去了厨房,叮叮当当的去做早餐了。
我知道,她肯定是不肯走的,我也劝不了她的。
我并没有坚持,可能,这也都是老天注定吧。
白天是平静的,这在我的预料之中。所以我躺在楼上的房间里,睡里整整一天。
我当然没有做梦,那是因为我不想。我可以完全的控制梦境,只要我不想,就肯定不会做梦。
醒来的时候,天再次黑了,我知道,这一定是个不寻常的夜晚。之所以这么肯定,是因为我的直觉。
果然,太阳彻底落山,天黑下来的时候,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汽车的声响。推开门看去,门外停了一辆破旧的大客车。这辆车我熟悉,就是之前,在秦胖子的院子里看到的,也正是这辆车,载着市北郊外的那幢楼里的冤魂,到秦胖子的家里报仇的。
车上下来了三个人,个子都不高,身形销售,长的尖嘴猴腮。一进门的时候,带进来一股冰冷的气息。
我知道,这一定不是人。
“几位,想吃饭,还是住店?”
“吃饭,再住店……”
他们冷冰冰的说,声音尖细,三个人的语调一致,好似复制。
我招呼他们坐下,
“二斤花生,两斤玉米……”
他们又说到。
我点了点头,到厨房里,弄来了一些花生和玉米,放在桌子上。
他们立刻弯下腰,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这一切颇为会议,秀红始终站在我的身后,瞪着眼睛盯着。
“他们好像是老鼠……”
秀红小声说。我点了点头,我早就看出来了。
他们只是变化了个人形而已,其他的习性毫不掩饰,看来是有备而来。
他们很快吃完,便转身上楼,住进了我给他们安排的房间。
刚刚安排好他们,屋门又开了,走近一个老人,身上背着一个破旧的木头箱子,
“请问,能住店么?”
我微微一笑,
“当然……”
我给他弄了一碗疙瘩汤,看他吃下。
吃完,他背着木箱上楼去了。
“好像是个演驴皮影的。”
秀红看着他的箱子,小声说,我再次的点了点头。
就这样,一个又一个长的奇形怪状的人,进了我的店铺。还没到半夜三更,楼上所有的房间,便住满了。
就连楼下我的卧房,也都安排了住客。
“够了,关门吧……”
我对白三千和秀红说,于是,我们一起关上了店铺的门窗,拉上了轧板,整个店铺,就这样封闭了起来。
我让后秀红躲到后面的厨房,嘱咐她,不管外面发生什么,都不要出来。
秀红一脸的紧张,点头答应。
就这样,秀红躲在厨房,我和白三千站在厨房门前。我们的姿势相似,都把双手抱在*。
我们的心里都知道,一场好戏即将上演。
白先生说的虚迷幻境之门,应该就在今晚打开。
我只需要静静的看着,看着他们为此争个头破血流,然后伺机,坐收渔翁之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