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金帝国的覆灭(长篇小说)(上卷)《血色夕阳》张宝同
傍晚时分,太阳的余辉在赤道线上回光返照,残阳下的王宫大殿笼罩在一片沉寂之中。王宫外的广场四周,巨大的石柱耸天而立,空旷的祭祀台上诡秘而幽暗,在王宫大殿投下的巨大的阴影下,大片的鹅孵石星星点点地沉浸在无风的黄昏暮色之中。披坚执锐的印加士兵笔直地站在广场四周,威严地守卫着王宫四周。
这时,王宫的正门打开,一队二百多名手握短斧的王宫卫兵从王宫大殿里出来,在队伍之中,一乘由八十人抬起的黄金大轿被众人簇拥着。大轿上坐着当今的印加大王瓦伊纳·卡帕克大帝。紧随其后的是几乘较小的木轿,那是王后、王妃、王子和公主们的轿子。队伍从王宫里出来,顺着王宫广场旁边的一条大路朝着离王宫不远的一个叫太子府的白墙大院那边走去。 太子府又叫清泉苑。因为太子府旁边有一个水塘,水塘里的水是从一个石泉里涌出的清泉。水塘并不大,长宽都不过二三十米,但从石孔中涌出的清泉却是源源不断,聚积在石塘里,然后顺着一条水渠流入几里外的农田。塘边长满着一片片野生的黄色的、紫色的和白色的小花,使得太子府周围的景色非常地优美和幽静。
清泉苑太子府里住着印加王国的王位继承人尼南·库尤奇皇子。这座由同样大块石头砌成的大院就象个古堡。门前由四位手持短斧的卫兵把守。再往里走,还有两位卫兵把守的第二道门。不过,第二道是个小门。见大王带着王后和王子来了,卫兵们连忙毕恭毕敬地行礼,将大门打开。
大队人马进到了太子府,一直走到大院的深处。大院里长约四十多米,宽约二十多米。但偌大的院内只见一间间房屋门户紧闭,庭院冷清,几乎看不到一点人们正常生活和忙碌的迹象。大王从大轿上下来,看着整个大院里死气沉沉地跟阴间地府一样,而出来迎接他的活人,也跟死了的人的一样,连一点活泛生气都没有,眉头不禁一蹙,一种悲情涌上心头。
侍从和管家从一间屋子里慌慌忙忙地跑了出来,见到大王就匍地磕头跪拜,说,“不知大王大驾光临,未能及时前迎,请大王恕罪。”
大王问道,“皇子病情如何?”两人都不吱声了。大王怒道,“我的话没听到?”两人颤颤微微地说,“听到了。不过,皇子的病情还是未见好转。”大王说,“你们是怎样照管皇子的?”两人头伏在地面上,只是颤抖,不敢回话。 尼南皇子身患疫瘟,就是天花。天花是由天花病毒引起的一种烈性传染病,潜伏期为七到十三天。症状包括高烧、疲累、头疼、心跳加速及背痛。两到三天后,会有典型的天花红疹分布在脸部、手臂和腿部,几天之后开始化脓,直到第二个星期开始结痂。接下来的三到四周慢慢发展成疥癣,然后慢慢剥落。患者在痊愈后脸上会留有麻子,天花由此而得名。
这种疫瘟据说是北方部落的人在与从大海那边乘船而来的大个子西班牙白人打仗时传播过来的。当时,世代在北美亚马逊热带森林里生活的当地土著人遭到了由几十人组成的手持火枪和长剑的西班牙淘金者的烧杀抢掠。当地的部落首领便组织本部落的男人对入侵者进行抵抗。他们依据森林河谷和险恶的山地环境,利用短斧、投枪、长矛和短箭打击入侵者,把西班牙人打得大败。西班牙人不但死伤大半,其余人也因不适应当地的生活环境或是水地不服而患病,几乎丧失了战斗力。西班牙人见用武力一时难于征服当地的土著人,便把患有天花病人的军毯和衣物当成礼物送给当地的土著人。也就是从那时起,这种莫名其妙的可怕的疫瘟便开始在当地流行开来。而在印加帝国征服了当地部落的过程中,这种疫瘟也就随之在印加人中迅速地传播和漫延开来。而印加人对这种病症缺乏免疫能力,所以,患病死亡的人非常多,而且是无医可治。
如果说欧洲人因为发现美洲会有一种永久的激动与亢奋,而对于被瘟疫斩草除根般毁灭的美洲人来说,从天而降的哥伦布就是他们灾难的源头。他们好端端地生活在自己的大陆上,却因为西班牙人的到来,不但让他们一方面要面对侵略者手中的明枪,另一方面却无法躲避入侵者体内施放的瘟疫的暗箭。天花、麻疹、白喉等这些鬼蜮般的字眼,解释了数千万美洲人生命终结的原由。15世纪末,欧洲人踏上美洲大陆时,这里居住着2000到3000万原住民,约100年后,原住民人口剩下不到100万人。欧洲殖民者把天花患者用过的毯子送给了印第安人。随后,瘟疫肆虐,由欧洲传来的腮腺炎、麻疹、霍乱、淋病和黄热病等疾病也接踵而至。就这样,美洲人的森森白骨与哥伦布的丰功伟绩一起摆放在人类历史的功过簿上,让试图讨个说法的后来人费尽心思。哥伦布死后的荣誉可能大大超过了他生前所得到的,西方人总是不顾别人的感受而骄傲地宣称哥伦布的发现是人类有史以来最伟大的发现。但是他们却一直在隐瞒着印第安人的悲惨遭遇。
天花在基多城里流行和漫延也有好些年了,在人口稠密的居民区和边远的郊外,每天都可以看到一些患病而死的人被亲人们抬着从街道上和道路上走过,埋葬在附近的山坡上或是树林边。天花疫瘟就象恶魔一样肆虐和漫延,让印加人感到恐惧。他们天天祭祀和祈祷,但是,恶魔还是不停地危害着他们。他们每天都会有亲人或是熟人们患病而死,而且是无药可医。这种疫瘟不但在民间,而且在王室和王族中也时有发生,尼南皇子的叔伯吉卡吾亲王和玛亚迪卡亲王等许多王公贵族也都死于天花,现在,他也未能幸免。
大王带着大家一起来到皇子居住的屋室前,大门已被两位年轻女子打开。大王进到了皇子的屋室里。皇子的屋室虽是富丽堂皇,华贵无比,但是却散发出一股浓郁的阴霉难闻的气味,让人感觉十分地不舒服,甚至让人觉得一闻到这种气味就会生病似地。 大王走到皇子的病床边,看着尼南·库尤奇皇子躺在昏暗的屋室一角。王子的居室约有二十多平米,还算宽敞,但屋里却是十分地简陋。屋里只有一张大床、几个木箱、一张半旧的木桌和两个木凳。木桌上放着一盏油灯,闪着渗淡微弱的亮光,在有风的屋内呼悠呼悠地闪着,几次差点被风吹灭。床边有两位年轻的女子,此时正无声地跪在地上,迎接着大王。她们是王子的妃子。
亮光照在尼南·库尤奇那瘦弱而苍白的脸上,只见他嘴唇半张,呼吸微弱,两眼无神,气息不足,整个一副有气无力的表情。他见到父王驾到,想坐起身来,但却坐不起来,只得半起半躺地喊了声“父王”。
大王赶忙用手挡着,说,“皇儿免礼。”尼南·库尤奇干咳了两声,又说,“父王亲临看望,孩儿万分荣幸。请父王、母后、姨娘和弟妹们快快坐下。”
屋里站满了亲人,但并没有那多的凳子。而且大王也没有坐下,所以,其他人更是不能坐下。大王俯在床边,拉住皇儿的手,关切地问道,“孩儿近来病情如何?”皇子还没回答,就上气不接下气地干咳起来。
大王一见皇子病成这样,就大声喊道,“巫士何在?” 一位穿着一身青衣青裤的中年男人躬身驼背地扑嗵一下趴在了大王的面前,说,“奴仆在此。”
大王见巫士这等熊样,心里就老大地不痛快,耐着性子问道,“你是怎样给皇子医治的,怎么皇子这病越治越重了?”
巫士吓得当即就瘫在了地上,用恐惧哀求的哭腔答道,“禀报大王,皇子患得疫瘟,想毕大王知晓,此病实在是无医可治。”。
印加大王一听这话,把脚一跺,骂道,“大胆奴仆,既然无医可治,要你何用?等我下次再来,若不见皇子病情好转,定将你砍头试问。”说完,便吩咐皇子好好养病,待过几日再来看望。然后,便带着家人匆匆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