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从皇后那里出来,就被小太监通知皇上要见他,于是他赶紧去了御书房。
红纹在门口迎接他,很是小心翼翼的叮嘱:“皇上情绪低落,太子殿下好生宽慰一下吧。”
太子点点头,无奈的叹口气,如今这种状况,谁的心情能好似的。
不过他还是穿过红纹推开的木门进去了。
红纹依旧守在门口。
“儿臣参见父皇!”太子低头行礼。
“免礼。”皇上披着黑色的大氅,随意的靠在宝座靠背上。
太子一愣,四下看了看,道:“已然入冬了,父皇为何不叫人生起火盆?”
“不用了。”皇上说着却突然咳嗽了几声。
“父皇……”太子很焦急。
“只是偶感风寒,不必大惊小怪。”皇上缓了缓,不在意的摆摆手。
“还请父皇保重龙体!”太子长揖。
“朕知道了。”皇上脸上闪过一丝欣慰。
然后,父子俩沉默了一会儿。
“你真的看上言照家的那个丫头的了?”皇上突然问。
太子一怔,脑海中瞬间闪现在太妃的赏花宴上见到的那一幕。
“儿臣……”太子垂下眼眸,正要说话,皇上却突然温和的打断他。
“朕想听实话!”
太子张了张嘴,一阵无力。
明知不可为,何必还要让自己难堪。
皇上叹息,身为皇上却不能成全太子的心愿,这也是帝王的无奈。
只是言家啊,实在太特殊。
“你……要理解父皇。”
皇后倒是很高兴,她一向对言家的人没有好感。
“儿臣明白。”太子恭敬的说,“让父皇操心了。”
“你是太子,朕为你操心是应当的。”皇上说着,指了指案上一堆画像道:“这些东西不看也罢,朕会遍访天下贤德女子,总要寻个和你心意的。”
“多谢父皇。”太子再度垂眸。
皇上不经意的皱了下眉头,这孩子怕是还没有察觉到自己这个习惯,一旦不情愿或者委屈的时候,就会垂眸说话,此时便是言不由衷的时候。
“你呀!此事现在还没有办法,朕也没有料到你会对言照的女儿……唉!”
太子想了想,如果反驳的话,似乎太假,便道:“儿臣只是对她有些好感,并不是非她不可!”
的确,身为太子他没想过太子妃可以由自己来选,只是尝试一下罢了,毕竟言雪毓是第一个让他动心的女子。
第一个让他甘愿相信国师真的会批命的女子。
“那就好。”皇上看得出来,太子对自己的身份还是有觉悟的,知道不能肆意妄为,也不强求。
他想说今后可以慢慢筹谋,可是想到言雪毓的年纪,怕是等不到太子亲政了。
不过皇上随即就释然了,天下谁还没有个遗憾了!
他自己不是也有个终身无法诉诸于口的遗憾么!
想到了什么,皇上严肃起来,身子也坐正了。
“朕今日把你叫来是有件事情要提前知会你一声。”
“父皇请说。”
“朕,要给言霜毓赐婚!”
太子一愣,面色一变。
反正绝对不是赐婚给自己,那么…
他喉结上下动了动,说不出违心的话,可是自己又不能娶她。
“朕知道,你很为难很意外。”皇上站起来走下来站在太子面前,语重心长的说:“国师批命,言霜毓有太子妃的命格,天下皆知!你若不娶她……谁敢娶?”
太子很无奈,他想娶啊,关键是人家不想嫁啊!
“儿臣不明白,为什么她不愿意,儿臣…不好吗?”太子情绪低落。
“言家的女孩儿…不愿与人共侍一夫!”
“可是,言家五小姐…”
“所以啊,言家五小姐给了那妾室一笔钱,直接让她改嫁了。”
这个消息太子不知道,所以他愣了。
“你是未来的一国之君,你的女人不可能只有一个,所以,死了这条心吧!”
太子缓缓的弯下腰:“儿臣遵旨。”
皇上暗自摇头,是“遵旨”而不是“明白了”…他心里还是有疙瘩。
但是感情的事谁能说断就断,就让时间治愈吧。
“儿臣告退。”太子道。
“去吧,也该去你老师那里了吧。”
“儿臣…现在还不想看见老师。”太子皱了下眉头。
皇上瞬间明白了,是国师给言家姐妹批命的。
“那你去哪里?不然出宫去散散心吧。”皇上还是很疼爱太子的。
“儿臣想去小皇叔府上看看,免得人心浮动。”
“也好,去吧!”提起容澈,皇上的心情也沉重了许多。
太子去了轩亲王府,多少眼睛都盯着,太子在大门外就跟刘管家说:“替朕小皇叔看好家,有不长眼的给本宫往死里打!”
刘管家热泪盈眶,大声道:“奴才遵旨!”
太子去书房转了一圈儿,有些感伤。
离开轩亲王府后,他让马车漫无目的的在街上走,不知不觉就来到了崇文大街。
看着那扇大门,他终究抑制不住想要跟言雪毓一问究竟的念头。
去拍门的侍卫回来说,因为七小姐的事情,五小姐和六小姐一起去庙里祈福了。
具体哪个寺庙门房却不肯透露。
不过这难不倒太子,他很快就从城门处打听到了从哪个城门出去的,就猜出了她们的去向。
“出城!”太子吩咐。
车夫扬起皮鞭轻轻打在马股上,马车就骨碌碌向城外驶去。
广福寺香火旺盛,寺院占地极广,据说很灵验,所以善男信女都来上香祈福。
言雪毓言霜毓姐妹俩相携来到了这里,在大雄宝殿上了香祈福,五小姐因为怀有身孕已经累了,就跟知客僧要了个厢房去休息了,言霜毓平日里不来这座寺庙,便想去四下看看。
太子来了这里,在马车上换了衣服,只带了两个侍卫随从就进了寺庙,转了一圈儿打听到言霜毓去了哪里,就吩咐侍卫清场,见面的事情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否则她的名声就全毁了。
后山相对清净,但是也有人来往,言霜毓一向谨慎,绝不会轻易去无人的僻静处。
她坐在一棵有几百年历史的松树下围着树干垒起来的石台上,望着一旁一口小池塘里早已凋零的残败荷叶发呆。
前段时间,她无意间听到父母的谈话,说皇上有意让她做太子妃,问问家人的意思。
母亲坚决不同意,父亲也是一个想法,
~所以拒绝了。
那一刻,说不上来心里是个什么感觉,从懂事起,所有人都在议论她的太子妃命格,谁都不曾问过她的想法。
不过,即便问她也说不出来什么,难道说愿意?
可是,不成为太子妃便无法觅得好姻缘了,谁敢娶一个太子妃命格的女子?
不敢也不能!
这辈子自己就只能与青灯古佛了吗?
虽然早就有这个心理准备,但是哪个少女不怀春,若不是万般无奈,谁愿意独守终身!
自己的命运…就这样决定了吗?
还有七妹妹,同样是被国师批命,她便活得如此洒脱。
可是纵然如此,七妹妹的婚事也不那么顺畅。坦白说那次郊游,她看得出来七妹妹对轩亲王并非没有感觉,只是不知后来为什么又退了婚。
而今,她更是只身犯险去了苗儿山!
真是令人担忧啊。
太子走进这个院子,看到的就是言霜毓目光悲伤的盯着池塘,但是茫然无焦距的样子。
她比赏花宴的时候更瘦了!
太子此刻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你……”太子想问她为什么这么难过,又觉得这样问太虚假,她这么难过为了什么难道不是应该心知肚明的吗?
言霜毓吓了一跳,抬起头,眼中尚有湿意,这一抬头便有一滴晶莹的泪珠滚落下来。
滴在她前襟的那滴泪水,仿佛打在了太子的心上。
他蓦然心口一痛。
“民女见过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言霜毓赶紧行礼。
“本宫便装而来,不必多礼!”太子走过去想扶起她来,却碍于男女有别,生生止步于她面前。
言霜毓谢过太子,直起身子,默默后退两步。
一阵风吹过,初冬的暖阳把寒风也温暖了几分,只不过言霜毓却打了个喷嚏。
“殿下恕罪,民女告退。”
她要走?
“等等!”太子叫住她,“本宫有话问你。”
“太子殿下请问。”言霜毓平静的垂眸道。
她恭敬守礼但也充满疏离。
“你……不愿做太子妃吗?”
太子定定的看着言霜毓,目光执着而热切。
言霜毓惊愕抬头,一眼望进了太子双眸中,竟被那其中饱含的情绪摄去了心神,不愿意的话怎么也无法说出口。
“你,当真不愿意吗?”
太子往前走了一步,逼问道。
“我……”言霜毓不知所措的后退一步,终于急促道:“婚姻大事自然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民女…民女……”
“我不管你家人如何决定,我只问你,你的意思呢?”太子再上前一步,双手握住言霜毓的手腕,追问道。
“我……我……”言霜毓从未有过的惊慌,心脏狂跳,从未与男子这般近的距离,她感觉呼吸都不顺畅了!
“你说!只要你说你不愿意,我绝不纠缠,但如果你说你愿意,我绝不放弃,我会跟父皇争取,会去求你父亲!只要你说你愿意!”太子激动的说,他忘记了自己太子的身份,忘记了自己未来的使命,更忘记了刚刚对皇上的承诺。此刻的他只是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年,面对心仪的女子,在追求而已。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