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卿正听得目瞪口呆。
“所以说,童瑶等于是在新婚次日离家出走啦?”
“是呀,见到童瑶的时候,你父亲就给宫里的供奉发了飞剑传书。晚饭后刚回了信,说皇上得知童夫人安然抵达就放心了,让你父亲转告她,想在外面玩多久都行,但要记得回家的路。”
纳兰怜月说着说着就叹气起来:“先前我当真不觉得皇上是童瑶的好归宿,而今看来,天下也只有皇上有这个胸襟包容童瑶了!”
言卿正不明所以,这就叫包容了?
“你要知道,童瑶毕竟还不是修者,所以作为凡人就要遵从三从四德,即便这些都不计较,那么谁家新郎倌能够受得了新娘子新婚第一日就离家出走的?”
言卿正撇撇嘴:“他也不是一大早就走了么!”
“我的傻女儿这是不一样的!”纳兰怜月好笑的说:“皇上起来了去了哪里?还不是回去上朝!可是童瑶却是离家出走!这完全不一样!”
言卿正想想,好像是这个道理,可是皇上还不是不能天天过去?他就是把童瑶当个外室而已。
“童瑶是不辞而别!而且,皇上想要册封她为贵妃的,是她自己不愿意的。”纳兰怜月补充道。
这下言卿正也不得不认同了。
过了半晌,接受了皇上不算太渣这个结论的言卿正,突然问:“童瑶为什么要逃?”
她不是自愿的么!
“所以啊…”纳兰怜月幽幽的说,“也只有皇上能包容她!她的很多想法你根本想不明白,很清奇……”
言卿正就没忍住笑出声来。
“好啦,夜深了,你也该回去了。”纳兰怜月嗔了女儿一眼,嘱咐道:“明日见了童瑶可不许露出端倪,她脸皮儿薄。”
“知道了,母亲。”言卿正笑着退了出去。
言夕很快便回来了,纳兰怜月问起,他就说:“容澈一直派人留意着卿儿的举动,见她走了,立刻板着脸跟我说头疼要回去休息。”
言夕也是哭笑不得,一个大男人如此黏着自己的妻子也真是让人无语,可他黏的却是自己的女儿。
言夕说不出他半个不字。
有些不明意味的觉得自己输了的感觉。
都已经躺下歇息了,他还能想起容澈频频看向门外的样子,一得到下人示意说言卿正回了房,他几乎毫无犹豫的就扶了下太阳穴位置,直接说头疼,然后看着他……
言夕真的愣了,心想这小子知道自己的表演有多糟糕吗?
然后容澈就说想早点回去休息。
言夕想着想着就突然笑出声来。
纳兰怜月惊讶的问:“你笑什么?”
“我在想容澈方才的样子……”他笑着摇摇头,如同看着一个孩子的胡闹。
“你还笑呢,我这里正担心着呢。”纳兰怜月却瞪了丈夫一眼。
“担心?你担心什么?”
“唉!”纳兰怜月怔怔的看着头顶的承尘,如同呓语一般:“我不知道,他们成亲也有两年多了吧,也不知道他们是个什么打算……”
言夕心中一动,他没想过那么多,女儿的选择自然有她的道理,她自己定然有计划。
只是不知道容澈是否在乎子嗣,卿儿……其实不留下子嗣最好,这样将来才能安心无忧的飞升仙界。
于是他也默默的叹了口气:“儿孙自有儿孙福,我们就看着好了,不要提起,给他们平添压力。”
“我知道,我这不是只跟你念叨么。”纳兰怜月说道。
“他们两人在一起实属不易,那些事就不要让他们烦心了。再说……容澈的修为,总要有追上卿儿的可能,他们才会有未来。否则,五百年之期一到,不是生死就是仙凡永别。”
“就怕卿儿那个性子到时候不愿意丢下容澈飞升……”
纳兰怜月对自己女儿的认识很到位,言卿正并不热衷于飞升,而且她受凡人思想影响颇深,五百年相守对她来说可能已经足够。
就如同纳兰怜月自己,如果她有言卿正那样的修为,到时候如果言夕不能飞升,她是不会独自飞升的。
“好了,我们看不到那个时候!”言夕蓦然轻笑,“别操心那么多,说了,儿孙自有儿孙福。”
“好吧好吧!”纳兰怜月妥协,但是心中难免会去想。
言夕看着爱妻心知她仍然放不下这件事,转念一想,便笑了。
“我想到了一个法子。”
“什么?快说!”纳兰怜月蓦然来了精神,言夕从不会无的放矢。
“你先前担心卿儿留下子嗣会不能没有牵挂的飞升,又担心她到时候为了容澈不肯飞升。那么我想如果我们能够飞升仙界,那么卿儿到时候说不定惦念我们,会在大限到来之际选择飞升。”
“我们?飞升?”纳兰怜月忽然就怔住了,她从没想过飞升!
“是,我们。”言夕好笑的看着妻子,心中柔情不断。
想当年,他与纳兰怜月都是天一门最看好的天才弟子,年纪轻轻就修为高深,可是为了他,他们放弃了继续修仙,被下了禁制离开玄门。
但是两人的天赋却是毋庸置疑的,只不过一是当时飞升无望,二是这些年来已经淡化了身为修者的自觉,飞升通道重启之后,他们只顾着为女儿骄傲了,担忧着她的感情,居然都没想过自己也可以继续修炼飞升!
纳兰怜月露出个笑脸,裴行的天赋不见得比自己好多少,而且没有自己这方那么充足的物资供应,他尚且能够飞升,那么自己夫妻年纪轻轻,有什么不能的?
退一步讲,就算不成,也对先前的生活没有什么影响,照旧是五百年以内的寿命。
“好!”纳兰怜月伸出手来,道:“我们要一起飞升!”
言夕感动的眼中闪烁,他知道纳兰怜月的意思,他心中何尝不是如此,两人击掌相约。
相视而笑之后,纳兰怜月突然侧目问:“那你舍得放下你的皇上了?”
言夕一僵,尴尬的笑笑:“几年而已,几年而已……”
纳兰怜月娇哼一声倒是没有深究。
言卿正倒是没想过父母为了自己已经重新燃起修炼的热情,她正跟容澈说起了童瑶的事。
容澈不置可否,他与皇上的性子截然不同,所以也不好评价皇上的做法对不对,童瑶的选择对不对。
“皇兄他……其实很好。”他很中肯的评价。
虽然性子上不是那么合得来,对很多事情的看法做法都不尽相同,但是容澈还是认为皇上是一个……很难说他不好的人。
言卿正就笑了:“我又没说他不好……”
容澈只是咧嘴一笑,他能为皇兄在言卿正面前说一句好话已经实属难得,已经仁至义尽了,再多的就不肯了,决不能在再跟卿儿的意见不同。
“他们的事我们就别操心了,有岳父岳母他们……”言下之意就是,那是上一辈儿的事儿了。
“也是。”谁都不能置喙别人的感情。
次日见了童瑶,谁都没有提起皇上,只是拉着她去看了在建的新门派山门的工地。
童瑶就慢慢放松下来,真的松了口气。
见她彻底轻松下来,言卿正才在一个空闲的时候跟她转述了皇上的话,童瑶听了就红了眼眶。
这个时候她算是彻底想明白了,原来世上当真只有那个人会包容自己。
明明说好了今后不再不辞而别的,可是自己却这样一走了之,而他也不生气。
这让她感觉心头再也没有了负担。
“我回去了,你忙吧。”她站起来就回了别院,她突然觉得想皇上了,要给他写封信。
言卿正就怔怔的看着她离开,心想她的行事风格果然非同一般,想到什么就去做什么,倒也直爽……的过头了。
等到童瑶的信到了京城,且不说皇上看了有多么高兴,正乐呵呵的写了回信,却得到了一个消息。
言老太师病重!
他连忙让供奉通知言夕夫妻。
于是言夕、纳兰怜月、容澈与言卿正便踏上了归途,童瑶自然一同回来了。
言家的马车和轩王府的马车都在城门外十里亭候着,接到众人就赶紧进了城。
童瑶也帮不上忙,就回了别院。
言夕见了言老太师,在父子单独相处的时候,提出要给父亲用丹药续命,言老太师拒绝了。
“老夫已经到了这把年纪,眼看着儿孙出息,还有什么遗憾,何必与天争!”言老太师当初就拒绝过言卿正提供丹药,如今依然未改心志。
“可是父亲……”言夕看着油尽灯枯的父亲,悲从中来,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夕儿,这一大家子老小,你有精力便看顾一二,但不必殚精竭虑,你有你的追求就去做你自己的事。咳咳……”言老太师说着咳嗽起来,飞升通道重启他是知道的,“所以今后为父也不会强拉着你为朝廷效力了……”
当初飞升无望,所以言老太师觉得还是让儿子参与到朝政里来,也不算是浪费了才华。
如今既然有了飞升的希望,那么他便不能再把儿子媳妇拴在朝堂。
“父亲!”言夕终于掉下一行泪。
“去吧,把大家都叫进来,为父趁着清醒再见见。”言老太师扬扬手。
言夕心中难过,但还是顺从的去喊了家人进来。
言卿正咬着下唇,强忍着眼泪,她心中纠结万分,要不要冲进去强硬的给祖父塞一颗续命的丹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