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三。
今天传统的节日——小年。
齐誉一行人沿途紧赶慢赶,终于在这一天赶到了通州。 通州和京城的距离很近,也就两三天的路程,而且途中还都是宽阔的官道,抵达到了这里,就意味着比较安全了。
是啊,哪个不长眼的宵小敢在京城周边为非作歹?
皇帝随便打个喷嚏就能吓死他们!
总之,安全无虞了。
先说说这个通州,虽说它是一座古城,但却是非常的繁华。 放眼望去,商贩走卒往来如织,茶坊酒肆四下林立,端得是一派欣欣向荣,比之富庶的江南都不逞多让。
这个评价确不为过。
就拿家乡永川府来说吧,和这里虽然是同为州府,但若真正相比起来,就如同是驽马比麒麟,属于是全方位的差距。
齐誉本以为,自己身上的这件棉衣已经足够阔气了,它还是柳荃特地买的上好布料,不料,却和客栈里一个端茶倒水的下贱杂役撞衫了。
更令齐大郎感到尴尬的是,那杂役看了看他,居然还问了句:“我说这位同行,您是不是走错地方了?我们家可没招新伙计呀!” 什么意思?
问过之后这才知道,因为自己身上的这种布料柔韧又不吸油,而且还很容易浆洗,深受这京城一带的下人杂役们的喜爱。由这种布料做出的衣衫,还被他们亲切地称为是‘打杂衫’。
这种衫,从去年开始就已经流行了。
汗啊!
自己还成了打杂的了? “哈哈~~”
憋了一路子的殷俊,终于发出了爽朗的笑声,并逮着这个机会,好好地挖苦了齐大郎一把。
齐誉则是眼睛一瞪,回讽道:“你大爷的,脚指头又痒痒了?”
“……”
继续说这个通州。 这里,除了人的风貌之外,消费上也比江南更贵,就以阳春面为例,永川府的售价大约为二十文钱一碗,在此地却是需要八十文钱,足足翻了四倍。
通州尚且如此,京城呢?岂不是更贵?
不过,贵也有贵的道理,人家的服务周到呀。
就比如说现在住的这家客栈吧,人家不仅把你的胃口侍候好了,还考虑到了你的精神食粮。
此时的大厅之内,就高坐着一位说书先生,他绘声绘色,口若悬河,卖力讲述着京城里的趣闻,让你在食指大动同时,还能心情愉悦。
“京中有擅口技者,名唤小桃红……”
“哈哈……”
众人一通哄笑。
对于这些,齐誉是丝毫不敢兴趣的,是啊,那样的事也算是趣闻吗?
不喜欢的听说书举子还有很多,并不是只有齐誉一人。
是啊,他们远道而来,自然更希望了解一些有价值的消息,而绝非是像这样的呵呵一乐。
不如,找个人问问?
恰巧,对面就坐着这么一位健谈者,他操着一口不太悦耳的公鸭嗓音,侃侃而谈。
在他的身旁,正端坐着几位虚心请教者。
齐誉和殷俊也朝那靠了靠,蹭听。
“若说京城里的趣闻,要当属一位奇人为最!”公鸭嗓先是呷了口茶,然后就开始卖弄了。
“不知,是哪位奇人呢?”
“此人名叫齐誉,听说是永川人氏,经证实,其乃是一介举人之身。”
“……”
??
什么情况?
怎么扯到我的身上来了?
别说是齐誉被这话给惊呆了,就连一旁在坐殷俊闻之都是娇躯一震,也不由得竖起了耳朵聆听。
公鸭嗓见众人全都面露好奇之色,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又慢悠悠地说道:“关于此人的传言,说来话长,却要从先帝爷在世时开始说起……”
“先生请继续讲……”
“嗯,话说……”
却不知,一段匪夷所思的奇人异事的故事就此被揭开了。
而故事主角却是一旁在听的某一听众:齐大郎!
按照公鸭嗓的说法,齐誉的消息共在京城内掀起过四次的热议浪潮,而且,每一次都是一片哗然。
先说第一次,那还是在先帝时代,他妙笔生花,一幅《大奉疆域图》直接震惊到了当朝的皇帝。
后来,又借着蓝山县的那场募捐之机,京城人士直接把彩绘画运作到了京城,世人也幸运地见识到了什么叫做彩绘画……
此人的画能被皇帝赏识,足见其画功不凡。所以,文人骚客们尽皆模仿,而兴言先生这个人也成了被热议的焦点。
后来,就有消息灵通者称,其实兴言先生只不过是个名号而已,而那人的真名却是叫做齐誉。
于是,齐誉这个名字,就暂时被人给记住了。
此后波澜渐复,就在这个名字即将要被人遗忘的时候,却又再度有了关于他的传闻。
是什么事呢?
说的是在他乡试时,曾写下了一篇檄文,名叫《讨拜帝教匪檄》,此文声色俱厉,文采飞扬,不仅得到了今上的赞赏,还被礼部当成了范文,举国传诵。
经这一次,人们算是基本上记住了齐誉的名字。
如此又过了半年,关于他的热议终于平复了,就在人们开始徘徊在遗忘的边缘时,谁知,又传来了他的消息。
这次,又是什么事呢?
据传,齐誉在担任教谕之余,他查遍了古今经典,呕心沥血编写出了一部关于算学的奇书,叫做《盈亏有解》。
后来,此书意外地落入到了礼部尚书的手里,他阅后大赞,称此书构思严谨,在解题上另辟蹊径,如此成就,足以在算学史上留下浓厚的一笔了。
而皇上阅过之后,也心悦诚服地说:此子确实有才!
啧啧,这个评价可不低呀!
经过了这一回,齐誉这个名字算是被彻底地记住了。
时光匆匆而过,又过去了半年时间,就在齐誉即将被淡出热议的范围时,谁知……
呵呵,猜对了,又是热议再起!
这次的传闻和以往大不同,是一件颇为古怪的事!
什么事呢?
传言,身为举人的文人齐誉,利用闲暇之余,居然研制出了杀敌锐器——狼牙筅!
据说兵部尚书在得到了这件兵器的图稿之后,高兴地不得了,他连夜派人打造样品,而后又经过内部测试,发现此兵器的杀伤力相当之大,而且对倭寇的扶桑刀有着非常明显的克制作用,真乃神器也!
皇上在得知了此事后也非常地高兴,他力排众议,强烈要求工部连夜打造,以为前线战局之需。
京城人士尽皆大赞,说,齐誉虽然只是一介举人,却是操着兵部尚书的心,足见其一片忧国忧民的赤城之心!
不过,这个齐誉到底又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你看,他精通彩绘,还是算学方面的巨匠,写得一手锦绣文章,还能在闲暇之余研发武器!
人家是什么都懂呀!
这不是奇人异士又是什么?
人才!
绝对的人才!
到了这时,即使人们很想忘记这个人的名字,却也是做不到了。
甚至于,老学究们在教育子孙时就说了:“生子不如齐誉,乃人生之悲也!”
……
咳咳!
一旁在听的齐誉被震惊了,嘴巴张得足可以放得下一个鹅卵。
怪哉!
自己身不在京城,京城里居然有着关于自己的传说!
唉……
其实,这真不是自己想要的结果。
之前时,孟岚山曾一再地叮嘱自己说,切不要显山露水,不要木秀于林。
没想到,自己越想低调,结果却是越背道而驰。
想低调真就这么难吗?
再说殷俊,他是直接听懵了!
檄文的事他是知道的,《盈亏有解》的事他也有所耳闻,至于这狼牙筅一事却是第一次听说,尤其是他兴言先生的身份,更是自己做梦都不曾想到。
怎么觉得,这个山野村夫还挺厉害的?
似乎,快要比上自己了!
即使已经明知,他还是故问了一句,道:“我说,你真是兴言先生?”不过鉴于人多,殷俊只是俯首耳语。
齐誉见被拆穿,再装下去也没有意义了,只得点点头,小声回道:“正是本尊。”
殷俊一怔,很艰难地吞了口口水,也第一次有了一点技不如人的感觉。
齐誉见他这样,心里的优越感顿生,笑道:“现在知道了吧?”
“知道什么?”
“你大爷还是你大爷!”
殷俊闻言倏然变脸,在瞪了他一眼之后,就气咻咻地走去了厢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