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京城的正东门处便先后奔出来两匹快马,其中一骑往北而去,另一骑则是向南疾驰。
往北者,是外出公干的王之藩一行;而向南者,则是殷俊暗派出的手下。
北去的事自不必说,乃是皇太后苏琉的秘密安排,然当下的这趟南行,却是有着不为人知的一面。 就戚景外驻不归的事,多多少少,殷俊还是看出了一些门道。
此外,他还猜到了上将军的顾虑,并看出了其中的问题所在。
问题?
是的!
戚景虽然以高丽作为由头,将麾下大军合理地留在了关外,但是,这种法子毕竟属于凭空虚造,短期之内或许可行,时间久了必然穿帮。 届时,今上以及皇太后必会跟进相应的措施,以应对来自戚景的‘威胁’。
《剑来》
几乎可以预见,他们君臣之间必会因此产生不睦和罅隙。甚至,还会闹得鱼死网破。
那么,自己要站在哪一边呢?
从大义的视角上来看,自己应该遏制戚景,以维持国家的统一和政坛的稳定。 然从道义的角度上考量,朝廷是有意地扼杀忠臣,完全占不得半点道理。所以,应该理解和支持戚景。
况且,他还是那村夫的生死之交,不看僧面看佛门,也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落井下石。
也正是由于如上纠结,所以他才没有在朝议上做出表态,更没有行使大家期望的断刀特权。
对于殷大人的悬而不决,众朝臣皆感不解,不仅是同僚们,就连皇帝都甚感诧异。
约傍晚时分,内阁次辅陆博轩突然来见,他并没有相瞒什么,直接将他接到的密旨作了分享。 目的,自然想让殷俊给他支个妙招。
对于陆大人而言,这一趟可谓是骑虎难下。
戚将军忠肝义胆,天地可鉴,对于国家绝无二心。他九死一生,呕心沥血,以无上的大无畏精神平定了北方,换来了历史上从未有过的漠北和平。
单论这种功德,绝不在岳武穆之下。
而陆博轩,并不想做当世的秦桧,他很怕被后人炸成油条端上餐桌。 文人要有文人的气节,即使不行善举,也不能刻意作恶。
这就是所谓的,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
凭心而论,陆博轩是一万个不愿意,去做这种违心的黑脸说客。
但,皇命难违!
对此,殷俊也感头大,这种公私夹杂的事情,该怎么办才好呢?
就自己来说,既不能支持戚景的自立,也不能陷害忠良,两者之间好难抉择。
其实,陆博轩也没指望他能说出旷世高见,与其说是前来请教,还不如说是诉诉苦而已。
无果也就无果吧。
在陆大人走后,殷俊先陷入到了深思里。
你说,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就在左右为难之际,他突然心中一动,暗道:何不求教于村夫,听听他的高见?
对于处理地方和中枢的关系,他的经验远高于自己,说不准,还能讲出一个一二三来。
有枣没枣打一竿!
于是,他便给齐誉写去了书信。
为了追求办事速度,他这次还特地动用了齐大郎在离京前留给他的那艘最新型战舰——致远号。
路线就是,先奔马送至大沽港,然后扬帆起航,直达南洋的琼州!
……
且说齐大郎,他最近的心思,一点都没有放在朝堂上面。
而是,一直紧盯着琼州的军工制造不放。
自打动了报复扶桑的小心思,他就开始酝酿和准备了。远洋作战,不作未雨绸缪怎么行呢?
粮草储备、军器赶工、士兵训练,一样都不能少。
不打无把握之仗嘛!
不过,准备归准备,于短时间内,他并没有真正动手的打算。
那,什么时候发兵呢?
最起码,也要等到孩子过了周岁再说吧?
那个时候,自己的准备基本到位,因援赈天下拉下的亏空也得到了补充,可以心无挂碍地亮出底牌与扶桑一战了。
还有一点就是,自己要趁着这个时间空隙来制造舆论,以为自己的出兵营造借口。免得,被朝廷贴上一个狼子野心的佞臣标签。
计划要一步步地走,不能急于求成。
而就在这时,突有意外的消息传来。
“启禀齐总督,有捷报传来。此外,还有一封喜报同至!”
“有双喜临门?”
高坐于都堂的齐誉闻言放下报纸,转而望向了承发房的送信小吏。
却见,对方手里赫然捧着两道带有加急符号的文书。
“嗯,念吧!”
“是!”
“第一道公文乃是军报。其上书曰:镇北大将军戚景,以起拔山河的威武之姿一举击败了北方二强,并生擒了该国政要以及叛臣张程东等人……琼军小将洪涛,在北伐之中战功显赫,特御封为‘威远大将军’……”
威远将军,乃是古时东吴设下的高阶军衔,现早已退出了历史舞台。
也就是说,此职虽然光辉伟岸,但却是一个没有实权的虚衔。
主要是,彰显一下个人荣誉。
以上,便是关于军情的所有内容。
齐誉听完先是哈哈一笑,然后朝北念叨道:“恭喜戚兄,贺喜戚兄,如此不世之功,足可名垂于竹帛也!”
而后,他又一脸欣慰地感叹道:“洪涛现在,终于算是成为名将了!在段子成退下来后,可以放心地将琼州的军事交给他了。”
齐誉的高兴,确实是发自内心。
他们两人,一个是自己的至交,一个是自己的女婿,没有一个外人。
换谁,都会与有荣焉的。
念叨了好一会儿,他才回过神来问道:“手里的喜报又是如何,且念来听听。”
那小吏连忙点头,恭敬地说:“另一道公文,乃是皇家的宗人府发过来的。其上言,戚景将军以洪涛义父的身份正式向南洋齐家提出求婚,欲求府上千金齐小彤以为儿媳。宗人府上下皆认为,此乃是天作之合,凤凰之配,故而允之……”
“你说什么?”
齐誉闻言先是一惊,然后幽幽一叹道:“女大不中留呀!既然,戚兄向朝廷开了这个尊口,我还能说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