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淑芹以前在研究所上班,谷玉兰是10年前接母亲的班才进入研究所的。因为没有专长,她进入研究所以后便只得进了保洁组。
在保洁组。这10年来,组里的人员虽说也有来又走,可她自打进组后却再也没挪过窝儿。按理说,谷玉兰已经在组里呆这么多年,即使不跟组里的人打得火热,也应该有几个趣味相投,交往密切,能说说笑笑的朋友才是。然而,事实却恰好相反,她没有朋友。
保洁组一般每天早晨都有会,在开会的时候你若是找谷玉兰,她肯定是戴着口罩儿,穿着蓝大褂儿坐在某个角落里。中午休息的时候别人要么回家吃饭,要么到食堂吃饭,只有谷玉兰是自己带饭盒,吃完以后便把自己留在保洁组里面。 诚然,在保洁组里如果一定要找出谁与谷玉兰的关系比较好的话,也就两个:一个叫王亚茹,25岁,来保洁组两年了;一个叫楚云梅,也不到30岁,她是晚谷玉兰三年进保洁组的。
爱编排谷玉兰的除了张凤娥,还有一个叫董桂花。她俩经常一唱一和。每当这种时候王亚茹就会气不过,曾经带着不平对谷玉兰说:“谷姐,你也太老实了,都老实得有点儿窝囊了。张凤娥和董桂花是什么东西?她俩凭什么说你?她俩说你的时候你就不能也给她俩几句?”
谷玉兰说:“给几句……”
随后摇了摇头,“没用。她俩愿意说什么就说什么,只当没听见就行了。”
楚云梅也报不平,说:“谷姐,你就是性子好。若是换成我,那种咬眼皮的嗑儿她俩说一句我就回十句,说啥也不能让她俩占便宜。” 谷玉兰笑了,说:“那算啥便宜?她说她的,我活我的,犯不上跟她俩怄气。”
有好几次,在张凤娥和董桂花编排谷玉兰的时候,谷玉兰自己没分辨,反倒是王亚茹和楚云梅替她出了头。
原计划9点钟完工,结果9点10分打扫工作才结束。
谷玉兰拿着打扫卫生的工具本想跟大伙儿一起离开,可就在她刚要出礼堂大门的时候,李姐从里面赶出来,说:“谷师傅,你等一会儿。”
谷玉兰站住了。李姐走到近前,说:“开会时人们鞋上肯定会带着雪。你留下,随时清扫,免得把会场弄脏,等散会再走。” 谷玉兰迟疑着,说:“组长,室外担当区……雪这么厚,如果不及时扫,时间长就不好扫了。”
李姐说:“这会也就开一两个小时,误不了多少时间。”
谷玉兰说:“那……那等人们进到会场,我把门口儿打扫干净就离开,行不行?”
李姐说:“不行,一定得全程保洁,等会散了再走。”
谷玉兰说:“散会……行,那我就等散会再离开。” 李姐说:“最近处长已经问起你好几次了,他对你的印象很好,今天就是他特意让我把你留下的。”
谷玉兰忍不住心里咯噔一下,急忙说:“组长,我室外的担当区大,留下怕雪扫不完,你……你还是换人吧!”
李姐说:“换谁?处长决定的事我可不敢变。”
谷玉兰说:“我真的不想留下。”
李姐说:“我不是说了嘛,处长对你的印象很好。你好好干,只要处长赏识,将来兴许把你调过去坐办公室也不一定。” 谷玉兰说:“我不想坐办公室。”
李姐说:“不想……这可怪了,哪有愿意扫地不想坐办公室的?还有,月底发奖金的时候张凤娥肯定还得提你今天迟到这件事,只要你留下来,我也就好说话了。”
谷玉兰说:“组长,用不着你为难,这个月的奖金我不要了。”
李姐说:“不管你要不要,今天我也不能再安排别人在这儿了。你一定得把岗位坚守好,否则,连我都得挨批评。”
谷玉兰眼看推脱不掉,只好把拿在手里的几样儿工具又放下了。
谷玉兰对组长分配给她的工作一向是不挑不拣的,今天为啥一听是处长特意要她留下反倒坚持着非要离开不可呢?
这里面有个原故:今年9月初,有一天谷玉兰去财会科,就在她从财会科出来拐向楼梯要下去的时候,处长把她叫进了办公室。谷玉兰以为处长肯定是有事,因此,进到办公室以后她就在门口儿站住了,打算听处长说完话就走。
然而,让谷玉兰没想到,来到办公室以后处长不但对她特别热情,把她让到沙发上,给她倒水,而且谦和,竟跟她话起家常来。问她现在住的房子里面是不是特别热,问她红丽找到工作没有,问她……
谷玉兰几次想走,结果都被处长留住了。随后,处长先是夸谷玉兰年轻,说比实际年龄少说得小七八岁。接着又说没想到自己身边居然会有这么漂亮的女子,要她有事就吱声,他愿意帮忙。后来又骂自己有眼无珠,一再表示让谷玉兰这么娇的女人在保洁组工作是他的失职,并渐渐地有涉风情的话吐了出来。
至此,谷玉兰才明白处长叫她到办公室并不是有事,而是对她不怀好意。谷玉兰那天是不顾处长的挽留,瞅个空儿急忙离开的。
从此,为了不得罪上司,又能保护自己,她便选择了躲避。无论是哪儿,只要处长在她便走开。如果发现迎面走来的是处长,她便绕道而行。若是狭路相逢,实在无路可绕,她宁可折身而返也不肯与之碰面。
然而,避也不易,在后来的几个月中,处长曾找各种理由接近谷玉兰。谷玉兰当然明白自己的处境不妙,因此,每当处长找她去他的办公室时,她要么找个借口干脆不去,要么就拉上王亚茹或者楚云梅陪她一起去,只有自己一个人的时候她绝不踏进处长办公室半步。处长当然是聪明人,一两次之后便洞悉了谷玉兰的心意。
可让处长不解的是:在此之前不知有多少年轻貌美的女子曾经向他献媚,只有他拒绝的份儿却从没有女子拒绝他,谷玉兰只是个扫地的,又在他的管辖之下,为什么对他会不买账呢?
总务处长姓汪,叫汪百权。
汪处长的不解当然是有道理的。论年龄,他今年正好40岁,可谓年轻力壮,正是男人最好的时候;论地位,他是总务处长,掌握着研究所的钱和物,甚至可以左右谷玉兰的命运;论相貌,他仪表堂堂,西装革履之下即斯文又洒脱;论……无论什么,他都是佼佼者。
这样的男人怎么可能有女人拒绝呢!尤其谷玉兰,她是个扫地的,又没有男人,若是做了汪百权的情人肯定能得到极多的好处,根本就没有拒绝的理由。
事实也确是如此。以往上至40几岁,风韵犹存的半老徐娘,下至20几岁,风骚貌美的妙龄女子,主动向汪处长投怀送抱的着实不少,倒是汪处长挑挑拣拣,忌肥嫌瘦,即要求女人有姿色,有格调,又得有好身份,有高学历。
因此,近些年虽然也跟几个女人好过,可是对一般女子则轻易不肯接近。只有谷玉兰是个例外,她既没有好身份,也没有高学历,汪百权却看上了她。
谷玉兰在保洁组已经工作10年了,汪百权在研究所当处长也已经有七八年了,既然两个人早就见过面,为啥汪百权以前没看上谷玉兰,偏偏今年却如同着了魔似的把对女人的心思都放在谷玉兰身上了呢?
这得从住房普查说起。
今年8月下旬,为了掌握职工的住房情况,所里责令总务处对职工住房进行走访核实,总务处因此制定了利用休息时间到职工家里进行普查的方案。汪百权是处长,本来只要发号施令就行了,这样又细碎又辛苦的工作是用不着他的。
然而,为了证明自己曾在普查中亲力亲为,再加上闲着没事,那天他便跟着其中的一个小组走了一个上午。巧的是,那个调查小组那天去的第一处正是谷家。
听到敲门声,当时是正在屋外晾衣服的红丽开的院门。在普查小组的三个人跟随汪百权走进外屋的时候古玉兰刚刚从炕上下到地上。
看到来的都是在总务处坐办公室的,谷玉兰虽然并不局促,可因为事出突然,一时间还是有些忙乱。
来人被让进了里屋。当汪处长在谷家那张唯一的凳子上落座,其余三人也都坐在炕沿儿上,谷玉兰和红丽便一个在倚着墙的小炕桌儿前,一个在写字桌儿前站住了。
汪处长自打一进门目光久没离开谷家母女。
天晴,光线很好,离的又近,因此他把谷玉兰和谷红丽都看得很清楚。
只见:年龄大的那个有30……最多也就30岁。头上的发型虽然不伦不类,一看就知道不是出自美发师之手,可是乌黑油亮,发质极好。圆脸盘儿不大不小,白皙细润,特别受端详。眼睛中等偏大,双眼皮儿,柳叶眉又细又长。鼻梁挺直。嘴唇鲜嫩,牙齿整齐洁白。大耳垂儿。
身高在162厘米左右。上身穿的是一件自家做的深蓝底碎白花鸡心领儿无袖小衫儿,下身是一条浅蓝色的的确良裤子。这两件衣服的料子很普通,然而合体,正好把秀美的颈项,丰满的胸脯儿,柔软的腰和浑圆的臀勾勒得曲线分明,凹凸有致。
尤其那两条白藕似的肩臂和鼓胀着的胸脯一入到眼里,汪百权的心便砰砰乱跳起来;年龄小的那个也就20来岁,梳着两条长可及腰,不粗不细的辫子。瓜子脸。娥眉下有双大眼睛水汪汪的特别有神。鼻子精美,唇红齿白。身高有165厘米。上身穿的是粉红色半袖背心,下身是棉布裙子。
汪百权想:“这俩人真是谷玉兰和她的女儿吗?前几天我还看过谷玉兰填的调查表,那上面写的是37岁,可眼前这个年龄大的看上去也就30岁,她真是谷玉兰吗?人长得年轻的我也见过,却没见过年轻这么多的。
再说了,谷玉兰是清洁工,整天打扫卫生,又是灰又是水的,皮肤咋会这么好呢?还有,这么漂亮的女人在我眼皮底下,以前咋会没发现呢?这不是有眼无珠嘛!
不对,不是有眼无珠,而是……之所以没发现,是因为她总戴着口罩儿穿着蓝大褂儿,再加上自己去保洁组的次数少,根本就没见过她的脸。
至于她女儿,表上填的是几岁记不清了,可是,眼前这个岁数小的少说也有十八九,谷玉兰咋会有这么大的女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