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小暖在楼下等着,她其实也有些忐忑,担心弄巧成拙,刚才厂长夫人回答的都是大实话,其实她觉得蛮好的,真情流露,更能引起读者的共鸣。
可问题是有些人不爱听实话啊,就不知道张桂花的那些话,会不会对孟厂长的仕途有影响了,万一有负作用,她以后都没脸见孟厂长了。
“小姨,采访好了啊?”
江小暖看到毕亚男出来,满面春风的,心里的大石放下了,看起来不像是坏事,没准厂长夫人歪打正着呢。
“好了,小暖我先回报社了,今天谢谢你了,改天我请你和寒年吃饭啊!”
毕亚男边走边说,风风火火地走了,她现在灵感爆棚,趁着激情赶紧把稿子写出来,让总编过目,要是没问题明天的海城日报就能看到她的文章了。
她当记者都十来年了,业绩还是不错的, 但这两年她总觉得工作没激情,甚至还有些厌倦,以往热爱的工作也提不起兴趣来。
毕亚男知道她是进入瓶颈期了,得寻找一个突破口,否则她的事业怕是到头了,但突破口哪有那么好找,她找了两年都没起色,再加上生活上也不尽如意。
因为她一把年纪还不肯结婚,家里的七大姑八大姨,个个都化身红娘,三句话说不到就会拐到催婚上,回家吃顿饭,也会给她安排相亲对象,对着那些热情且烦人的长辈,她还不能用对待敌人的态度,只能强忍着,搞得她不厌其烦,心情也更糟糕了。
毕亚男已经和领导申请了进修,领导也同意了,只等她手上的工作完成,就可以去充电了。
但她现在不想休息了,进修是无奈之举,现在她已经找到了突破口,有了工作的激情,进个毛线修。
别以为她不知道手下那些年轻后辈们,个个都虎视眈眈地盯着她的位置,巴不得她早点走人呢!
哼,她偏不让!
她现在的职位,是靠她自己的能力上来的,凭什么让位?
“小姨慢走啊!”
江小暖笑眯眯地挥手,心情大好,她这一招绝对走对了,孟厂长必须领她这个大人情。
孟凡从墙根下溜了出来,头顶着几片枯叶,衣服上还蹭了一大片墙灰,他小跑着去车间找他娘了,张桂花忐忑不安地坐着,神情沮丧,手里紧捏着手帕,已经皱成咸菜干了。
见到儿子,张桂花这才回过神,紧张兮兮地问,“小凡,我刚才没说错啥吧?”
“我的娘哎……你说的都是啥啊?我教你的一句都没说上,没教你的说得叭叭叭的,这下可完犊子了,咱们全家都得回老家种 番薯了!”
孟凡挨着他老娘坐着,娘俩都垮着脸,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
一想到将来要在农村苦哈哈地种地,面朝黄土背朝天,像老黄牛一样耕作,他们的心就碎成了八瓣,疼得无法呼吸。
人人都称赞老黄牛精神,可有几人想当老黄牛的?
这娘俩也不想,他们就想当干部家属,希望孟厂长的官当得越大越好,这样他们才能跟着享福啊!
张桂花想得更多,除了种地,她更担心的是自己的地位,以往那些对她极尽奉承的老家人,以后恐怕没啥好脸子了,还有那个讨厌的村长,肯定又会拿鼻孔怼她了。
“小凡……你爹会不会和我离婚?呜呜……你也没教妈回答那个问题啊,妈哪知道咋回答……”
张桂花心里委屈死了,明明是儿子思虑不周全,还怪她不会回答,儿子要是教了,她能一不小心把心里话说出来?
肯定不能。
这点觉悟她还是有的。
“举一反三晓得不?我又不是那记者大婶肚子里的虫,咋知道她会问哪些问题,就算你不会,那你就挑好的说呗,你听听你刚才说的啥,我爹无情无义,我爷奶死了都不管,我病了也不管,就算这些是事实,那你也不能当着那记者大婶的面说出来啊……”
孟凡烦恼地揪着头发,其实他也觉得他爹无情无义,可这话自家人说说就行,哪能和外人说?
他这个娘……哎呦喂!
太不懂事了!
“我……我这不是不小心嘛……都怪那个女记者,给我挖坑……你爹肯定要和我离婚了,小凡……妈只有你了……呜呜……”
张桂花哭得更加伤心了,后悔莫及,恨不得时光能倒流,她肯定把丈夫夸到天上去。
孟凡吸了吸鼻子,心里跟刀绞一样,他现在只担心自个的屁股。
要是他爹知道记者大婶是他引来的,他爹肯定会打断他的脚!
“小凡,孟厂长让你过去一趟!”蒋主任过来传话,眼神有些古怪。
刚才厂长大人叫他去问话,得知记者是孟凡带去的,厂长大人那个欣慰呀,比以前被老厂长提拔成厂长还开心,蒋主任就是不明白,向来游手好闲无所事事的厂长公子,怎么一下子就开窍懂事了?
厂里人背后可没少议论孟凡,觉得这花花公子这辈子也就那样了,烂牛粪糊不上墙的混混,可没想到这混混竟还混出名堂了,连大记者都认识,还给他们厂长扬名,不出意外,他们厂长大人这次怕是又要升官了。
厂长大人刚才在办公室乐得都哼小调了,一个劲地唱‘解放区的天’,调都拐到黄浦江了。
蒋主任那羡慕又嫉妒的表情,看在孟凡眼里,却以为是他爹要找他算帐了,下意识地捂紧了屁股,上回《少女之心》留下的伤还没好呢!
他这娇嫩的肉肉可再承受不起任何打击了。
“蒋叔,你没看见我啊,你找我妈去!”
孟凡想溜,还打算去江小暖那儿借住几天,等他爹气消了再回家。
“你爹找的就是你,赶紧去吧!”
蒋主任没工夫和他废话,说完了就去干活了,他虽是车间主任,但也是要干活的,哪里忙不过来就去哪里干。
孟凡欲哭无泪地出了车间,他倒是想逃,可他不敢,怕后果更严重。
十分钟的路程,愣是让他走了半个小时,还在走廊上就听到了他爹溃不成军的歌声,孟凡表情更沮丧了。
完了。
他爹气疯了!
他的屁股保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