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亮瞬间急了眼,双眼瞪着孙嬷嬷怒道:“谁让你动手的?”
“一个奴才竟敢公然顶撞主子,打她这算是轻的,否则直接杖毙也不算犯法!”孙嬷嬷神色冷冽,丝毫不示弱。
周围看热闹的小丫鬟均是一哆嗦,原来她们的命竟如此轻贱,是生是死全部在主子的一念之间。
穆敬荑淡淡一笑:“徐管事觉得葛嬷嬷顶撞主子,不算背主不尊是吧?”
徐亮嘴角抽了抽,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家小姐,立即慌了神儿:“掌柜明鉴,小的从未如此说!”
“哼,你口口声说要做个忠仆,原来就是这么忠给我看的......”穆敬荑冷哼一声,心似凉了半截儿。“算了,此时与你讲这些也是无用,将葛氏的卖身银子付了便领回去吧。”
葛寡妇一听再次嚷了起来,可惜嘴里缺了牙,拢不住风,吵吵了半天,却无一人听清她到底在说什么。
徐亮窘迫的张了张嘴,仍有些不死心:“掌柜,能不能给她个机会,哪怕是当个粗使婆子,月钱免了也成,只要能让她留下来就好,何必一犯错就要发卖呢?”
孙嬷嬷冷哼一声:“看来徐管事竟不明白背主是何罪过,奴才可以笨拙,可以不聪明,就是不能忤逆主子!
刚刚葛嬷嬷当众顶撞主子直呼小姐名姓,这样的罪过不论放到哪家也该杖毙了,怎还会留着她在这里哇哇乱叫?
咱们小姐心慈,你们不但不领情,竟还要得寸进尺,哼哼……你徐管事说白了也是个奴才,主子下令就要无理由听从,哪还容得你一而再再而三的质疑顶撞!”
穆敬荑皱着眉头,瞥了一眼缕缕替她开口的孙嬷嬷,暗自压了怒火:“徐管事是要我将你们两个都卖去挖河吗?”
在大晖朝最苦最累的行当就是挖河,船工,铁匠。其中由数卖了身的挖河苦力最为凄惨,纯粹是不死不休的用人路数,人命如草芥,在那里每日累死个把人简直太稀松平常了。
徐亮一听,吓得扑通跪在地上,梆梆磕起头来:“掌柜的饶命,奴才知错了,奴才再也不敢了……”
他一迭声的哭诉忏悔,看在穆敬荑眼中却是另一番景象,如此优柔寡断,是非不分,临危即成脓包的男人,何其恶心?人品也就自不必说了!
“行了,起来说话!”她摆摆手,有些不耐烦。
“是!”徐亮起身,从荷包里拿出二两银子,恭敬递了过来:“掌柜,小的身上只有这些,剩……剩下的可不可以先欠着?”
小玉接过银子,冷着脸狠瞪了徐亮一眼,转身送到了穆敬荑面前。
她接过银子,从身侧的布兜中拿出一张薄薄的契纸,轻飘飘递了过去。“行,我就再信你一回,这是她的身契,你领走吧!”
话落,穆敬荑再不看她,站起身淡淡道:“孙嬷嬷安康,将这屋里损毁的物件拢一拢,算算需要多少银子才能置办回一模一样的,都找葛春兰要!”
正随着徐亮走到屋门口的葛氏,身子一抖,立即转身,冲着穆敬荑就扑了过来。
她本想着对方没了契纸,便没了威胁,借此机会撒趟泼儿,正好赚个回本儿,省得憋一肚子气。
可惜这算盘,她葛春兰终是打错了……
“啊……”一声惨叫,人影瞬间飞出门外,狠狠地摔在了地上,呜呜噎噎的再难起身。
“得我和善的必是懂规矩识礼数的有用之人,企图在我面前撒泼耍浑的,哼,这就是后果!”穆敬荑一甩衣袖,迈步出了屋门,转身向秦湘那屋走去。
剩下的丫鬟怔愣了一会儿,很快手脚忙碌起来,扶桌子的扶桌子,捡碎片的捡碎片,扫地端簸箕,再没了之前的松散模样。
徐亮待主子的身影消失,还没有回过神儿来。
“哎吁……哎吁……”葛寡妇声音颤抖的哀嚎,拼命想要坐起身,可踹在腹部的那一脚着实伤了她,疼的呲牙咧嘴说不出话来。
徐亮被她的声音拉回现实,缓缓弯身,不顾葛氏被搬动时的惨叫,大步向外走去。
皮货铺里的小伙计刚要锁店门,见他们出来,一脸猎奇的看过去,不禁窃笑:“哼,我说这院儿有鬼,你们还不信。看看看看,又躺一个了吧?唉,冥顽不灵!”
话落摇摇头,锁好门离去了。
晚上吃完饭,穆敬荑刚回到收拾利索的屋中,孙嬷嬷就闯了进来。
扑通一声,进屋便拜,连磕了几个头,这才开口:“老奴有罪,请主子责罚!”话落她膝行至穆敬荑跟前,从背后抽出一根藤条,恭敬递了上去。
“嬷嬷何错之有?”穆敬荑既没有接那藤条,也没有请她起来,依旧坐在床边静静的看着她。
孙嬷嬷对此并不意外,恭敬应道:“老奴在人前抢了小姐的话,属于僭越,请小姐责罚!”
穆敬荑点点头,愈加冷了脸:“你既然明了这是错的,为何还要犯?就不怕我一气之下将你撵出去吗?”
“老奴知主子和善,徐管事三求两求说不定就心软了。可那葛氏真的留不得……”
“孙嬷嬷以前是干什么的?依我看来并不像个单纯的后宅妇人,上一次登记出身,嬷嬷是不是扯谎了?”
孙嬷嬷表情一滞,迅速恢复自然:“老奴曾经所述句句属实,并未欺瞒小姐。”
“呵呵,你见过哪个普通人家的内宅妇人对驭人之术如此熟谙的?若不是在大地方待过的人绝不会有如此见识。”
“老奴确实见过,幼时曾随着母亲在富贵人家做过仆役,后来家境好了一点儿便解了约。”
穆敬荑闻言,沉吟了会儿,这才道:“起来吧!”
“是!”
“你对这福全镇周边熟悉吗?”
“呃……差不多,不过鼻子下有嘴,老奴可以去问。”
“那好,明日你去请工匠过来将这凌霄苑修葺一下。”
“是!”
“行了,也没别的事了,回去早点儿歇息吧!”
“谢小姐体谅!”
孙嬷嬷毕恭毕敬的拿着藤条出去了,行至门边,眼中逐渐现了笑意。
翌日清晨,天刚蒙蒙亮,穆敬荑就起床寻了纸笔过来,伏在桌案上撰写起了规矩:
一、时刻牢记自己是凌霄苑之人,一切以凌霄苑的利益出发,遵从主子吩咐,不忤逆对抗。
二、有高度的责任心,上进心,勤劳肯干,不偷奸耍滑,对主子的吩咐不阴奉阳违。
三、严守凌霄苑秘密,时刻守护苑内财产。
四、自觉维护苑内形象,着装干净整洁,丫鬟统一梳双丫髻,嬷嬷统一梳圆髻,举止谈吐要娴雅文明。
五、养成良好的道德修养,对内乐于提出建议,对外不谈论凌霄苑是非,更不准非议主子院长。
六、多学多练,勤思考,勤创新,时刻以提高个人能力和素质为己任。
七、加强团队合作,不准打架撒泼儿,否则各杖责二十大板,严重者直接发卖。
八、互助互爱,学人所长,补己之短,共同进步。
九……
她一口气写了二十条规定,囊括了所能想到的方方面面,以及各种奖惩制度,倒休体系,完全把这里当做公司来管了。
刚写完,伸了个懒腰,小玉就敲门来了。
穆敬荑起身开门,笑问道:“怎么样,睡的还算安稳吧?”
小玉乐呵的点点头:“秦姐姐让奴婢问您,装病的事何时开始,需要她帮忙吗?”
“当然,只有秦姐姐最熟悉神医的喜好,对症下药才是最好,我如今缺的就是那演戏之人。
此人首先要可信,其次需得胆大心细,演技好,这样才不会露馅儿!”
小玉仰起头,伸手指着自己:“小姐,您看奴婢行吗?”
“你?不行不行!”穆敬荑立即摇头。
“小姐,为何不行?”
“你是可信之人没错,可你若装病,我就得同时照顾你和秦湘两个人,这样一来,店铺和作坊我便都顾不上了。如今何总管又不在,那还不得乱套啊?”
小玉闻言也犯起了难。
“小姐,院门外来了位姑娘,说是您让她今日过来的。”孙嬷嬷见门虚掩着,便站在门口直接禀报上了。
“哦,是桂花来了!”穆敬荑笑着拍了拍小玉,“这下你有伴儿了!”
“啊,主子又买了人来?”小玉一脸兴奋的跟了出去。
“不是,是我的朋友……”
声音逐渐飘远,孙嬷嬷笑看着她们的背影,喃喃道:“多好的年纪啊……”
将桂花迎进来,小玉好奇的盯着她看,直瞧得桂花羞涩的红了脸,动作也不禁拘谨起来。
“今后你就和我一起住!”穆敬荑笑着拉了她。
“嗯,我都听敬荑姐的!”
“诶,你这一大早儿怎么来的?”
“我哥送我来的,他正好要去交皮子。”桂花对院里的一切忍不住好奇,想看又不敢看,只得偷瞄了两眼四周,聊以慰籍。
穆敬荑看见了,忙拉住她的手,嗔怪道:“到了这里,你不用拘束,院里的人都是这儿的丫鬟嬷嬷,还有我的朋友,很好相处,时间长了你就明白了。”
桂花不好意思的笑笑:“我哥还不放心我,想要跟进来瞧瞧,可惜那位婆婆不让他进来,说是这里只接待女客,嘻嘻!”
“嗯,下回再遇见,你就告他放心,这里有我在,谁也欺负不了你去!”穆敬荑拍拍胸脯,一副大义凌然的模样。
桂花握着她的手紧了紧,俏皮笑道:“我知道,有敬荑姐在,我只管专心做好份内的事就成!”
“嗯,你真聪明!”穆敬荑乐得勾了勾她的小鼻子,两人嘻嘻哈哈说笑着进了屋,引得小玉一阵艳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