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德旺媳妇一听,立时撇着嘴白了一眼:“呦,赵娘子还就是赵娘子,历来手腕儿高明,偌大个临江镇有哪个女人敢给自家男人戴顶绿帽还落得个全须全尾的?
唉,我呀还真真是佩服!”
说完也不待赵氏撵,直接仰着脖,傲气十足地走了。
赵氏气的直哆嗦,鸡毛掸子握在手中晃个不停,脸色都铁青了。
穆敬荑犹豫了下,终是没有追出去,不是所有的事情都可以用武力解决。
她小心地凑到赵氏身前,柔声道:“娘,这种人就是故意拿脏话气您,以后远着便是,总不能狗咬咱一口,咱还要矮着身子咬回去吧?”
突然程媒婆忍不住咯咯笑了起来:“穆小姐说话可真逗,不就是这个理儿嘛,赵娘子你也快别气啦!嫉妒生歹心,咱不理她就是了,只当犬吠而已,无需动怒劳神!”
宋媒婆脸上也带了笑:“穆小姐生的好,看来也是随了娘!”
赵氏被几人一顿劝慰,渐渐气少了大半儿,脸上表情也好了些。穆敬荑连忙拿过鸡毛掸子,送回了里屋。
回到座位,赵氏抿了口茶,转头对那宋媒婆道:“刚刚您说有位官爷要说亲,年岁几何啊?若是相差太多那可不成!”
宋媒婆和煦笑着:“不大,这位官爷刚过弱冠,绝对是少有的才俊,相貌也属上佳。”
赵氏心中欢喜,忍不住向东屋的方向望了一眼,此事若是靠谱,那可绝对是份儿好姻缘。
官家夫人,何等殊荣?
可细想之下,她又觉得不大可能,遂问道:“这位官爷......是不是已经娶妻了?”
宋媒婆淡淡一笑:“瞧赵娘子说的,能做上官必是经过了各种大考小考,定也早到了成婚年纪,除非身体残疾有病,否则哪有拖着不成婚的?
更何况人家闫老爷相貌才气均是不凡,更不会剩下了!”
赵氏立即拉了脸:“哦,我当是什么,原是要纳妾啊,那还是算了,我家丫头出身再不济,也不会做小,更何况如今日子好了并不缺银钱!”
程媒婆闻言眼睛一亮,刚要插话,却见宋媒婆不疾不徐得道:“闫老爷也早就交代过,说是纳妾,却并非是普通的妾,而是平妻,地位并不输于原配娘子。
之所以这样,也全赖着原配不能生养。这平妻生的孩子不算庶子,同样可继承家业,承续香火。母凭子贵,以后定会地位稳固。”
赵氏蹙着眉头,不置可否。
宋媒婆也不多说,起身看了看外面的日阳,低声道:“呦,都这个时辰了,不管如何,我也得回去通禀闫老爷一声,赵娘子也好好想想,等得了空,我再过来。”
说罢起身,扭头看了眼程媒婆:“这位姐妹,咱们一同走吧。”
“呃......”程媒婆犹豫着瞅了瞅依旧沉思的赵氏,不情不愿的随着她告辞离去了。
默默将人送出门,赵氏立即紧走两步回了东屋,见穆敬荑正一下一下揪着掸子上的鸡毛,上去推了一把:“闺女,这位官媒说的你可都听到了?”
穆敬荑撇撇嘴:“听了,无稽之谈!”
赵氏转身坐到床边:“怎么就无稽之谈了?我听着还算有理。正头娘子不能生,那与形同虚设也没啥分别。
再一个,人家娶得不是妾,而是平妻,地位相差无几,也没什么低的高的之说。”
“哼,娘可真是好骗,没分别为什么不休了另娶?还不是有主次之别!”穆敬荑翻了个白眼儿。
赵氏又推了她一把:“别胡说,人家那是结发夫妻感情深厚,不愿休弃毁人一生。”
“您快拉倒吧,这种谎话您也信?他那明摆着就是嫌大娘子长得丑,又贪恋人娘家的权势富贵,这才暗戳戳想娶个小的,想好处兼得。
您也不想想,哪个大娘子会容许小的得宠?什么平妻,还不是一样要遭报复欺辱。即便这些都挺过了,生了孩子也得归人家大娘子,到头来只会是一场空!”
赵氏越听越是心惊,不觉间后背寒凉起来,一把握住闺女的手:“你这都是打哪儿听来的,怎的比娘还懂?”
“嗐,整日里做生意,东奔西跑,接触多了,也就懂了!”穆敬荑故作沉重的叹了口气。
“那...那以后娘都听你的!”赵氏用力握了握,暗暗下了决心。
临江镇酒楼包厢。
“老爷,奴家拉了两个婆子过去打掩护,已经按您的吩咐说了。”
低沉的男声传来:“怎样,她答应了吗?”
宋媒婆摇摇头:“那位穆小姐只露了一会儿面儿,她娘又是个小心的,好奇问了几句,最终犹豫着并没有答复。不过,奴家倒听说了一件事!”
“什么事?”
宋媒婆面露喜色,眼珠儿贼溜溜转了几圈儿:“那位穆小姐曾因老爷转娶他人而投了河,后来被救才活过来。”
“嗯,这只能证明她对我有情......”男子像是响起了往事,眼中隐隐透着些落寞和不甘。
“有情就成啊,穆家只这一个女儿,定会紧着她的心思来,如今他家的生意越做越大,正是需要官差庇佑的时候,最容易上钩了。”
“嗯,此话倒是有些道理,荣我好好想想,你先下去吧!”
“是,奴家告退!”
“荑妹妹,总有一天你会是我的!”他喃喃道,默默攥紧了手掌。
也许是知晓已经将人得罪狠了,再堵着作坊门也是无用,张德旺夫妻并没有出现。
下午,穆敬荑随着新招的临时工去了趟后山,亲自盯着他们采陶泥。
挖着挖着,突然她发现位于地面之下的位置,全部都是石头,依旧是各种颜色都有。难道这些都是未风化的五色石吗?
她有些激动地走到劳作的工人旁边,抓起一把五色土,细细查看。突然脑中精光一闪,难道前世见过的紫砂壶之类都是用这些材料做的吗?
穆敬荑转身回了作坊,找到穆云山,让他派人买两个磨面粉的小石磨回来。
“丫头,你这又要做什么?”
“我想做些更加精细的陶壶,您先派人把东西买回来,等过后我做成功了,您就知晓什么样了!”
穆云山皱了皱眉头,心中不禁疑虑,自家丫头不会真的有烧陶天赋吧?回想这段时日的所有事情,几乎哪一项都与她有关,莫不是这作坊掌柜真是......唉,怎么可能!
他摇摇头,快步向工棚走去。
穆敬荑脑中一边想着该怎样制作紫砂泥,一边心不在焉的教赵氏打算盘。
一个时辰后,被派出去买石磨的工人回来了。
“丫头,东西买回来了,你看看对不对?”穆云山虽不愿相信自家闺女藏私,但还是不觉间转了态度。
听到声音,穆敬荑立即跑了出去,全然没理赵氏的问话,引得她一阵气闷:“臭丫头,要你教教娘,竟这样推三阻四,丝毫不上心......”
两个均是直径一尺左右的石磨,个头儿不算大。穆敬荑用手转了两圈儿,却也不轻松。
她转头从存料处选了几块半风化的石块,用小锤子一下下砸碎,再放到石磨上面的孔里细细研磨。
这是个劳神耗力的活儿,她溜溜儿干到天黑,也没把那小堆碎块儿磨完。只得叫人搬到一旁,待得明日继续。
翌日,她早早起来,摸了摸酸痛肿胀的胳膊,咬了咬牙,强撑着洗脸梳好头发,快步出了门,连早饭都没顾得上吃。
行至作坊门前,罗久还没起床,听到声音,慌忙披上衣襟,跑去开门。
“诶,穆掌柜,今日怎来的这般早?大伙还没上工呢。”
“无妨,你们忙你们的,我忙我的。”她笑了下,闪身进院儿,直奔工棚,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挪出小手磨,接着昨日的进度继续磨。
辰时,赵氏与穆云山到了作坊,见到自家女儿正蹲在院子角落忙的欢快,有些不敢置信,心想这丫头也忒勤快了吧?
“闺女,你一大早就忙,饿不饿啊?”穆云山走到近前,好奇的瞅了瞅那石磨里流出的粉末:“你磨的这么细,做出的陶器能耐用吗?”
赵氏则直接拉住穆敬荑:“走,娘给你带了早饭,吃完再干!”
“呃......好吧!”她依依不舍的站起身,再次看了那剩余的碎石一眼,随着赵氏进了管事房。
食盒打开:清粥小菜,外加两个包子。
“娘,这是您买哒?”穆敬荑一边洗手一边问道。
“不是,如今你娘有时间了就会学着做些饭食,我吃了不少,觉得味道很好。”穆云山对赵氏宠溺一笑。
“唉,你尝尝看,我不信你爹,他吃东西不挑!”赵氏有些不好意思,红着脸催促道。
“哎,那女儿可得好好品鉴品鉴,没想到我娘有朝一日还能变厨神!”穆敬荑调侃得笑了笑,拿起一只白胖的包子放在嘴边咬了一口。
怎么说呢?有菜有肉,也尝得出是放了作料的,可吃到嘴里就是不对味儿。偷眼看向自家老爹,却发现人家正虎视眈眈的盯着自己,定是怕她说出什么不好的话来。
“怎么样?”赵氏满脸希冀。
“嗯嗯......”穆敬荑含着一口包子,咽也不是,吐了不是,俺恨自己为什么不说与工人们吃完大锅饭了。
“丫头定是疑惑你手艺为何长进如此之快呢!”穆云山笑着抚了抚赵氏的肩膀,将人揽着出了屋:“我有件事想问问你,咱们出去说......”
“闺女,你先吃着,若是不够,咱晌午就回家吃,我蒸了一大锅呢!”赵氏叮嘱道,生怕自家闺女会挨饿似的。
“呜呜......”穆敬荑欲哭无泪,这包子含得越久越难以下咽,味道贼怪。索性她端起粥碗咕咚咚喝了两大口,打算将这口包子咽下去,谁知这粥也不对劲儿,竟是钻了烟的,齁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