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戚夫人身侧的一位华服夫人突然轻笑起来,冲着场中扬了扬下巴:“这位小姐什么来头,怎么有种要盖过大小姐的意思呢?”
戚胜芳眼神一凛,眸光流转间又迅速恢复了和煦状态,只是嘴角微不可查的抿紧了些。
“嗐,朝晖后辈人才倍出,这是好事,我家胜芳也是个爱才的,没瞧着刚刚一见面就对那位穆小姐喜爱的紧吗?”
戚夫人满眼爱怜的望着场中众人:“瞧瞧这些孩子,个顶个儿的喜爱诗词。由此可见,女儿家还是要懂些诗文才好,否则将来出嫁,与夫君都无话可说,又何来琴瑟和鸣?”
“嗐,姐姐不懂诗文,不是照样得将军爱重?”
“陈妹妹说笑了,我家那位是个粗人,难得碰到一个。世间男子多数还是喜欢吟诗舞墨的,夫妻间多些谈资,可以增进感情。”
正在这时,门外突然有个小丫头探头探脑儿,戚胜芳见到忙起身过去问询。
“琴木,要找你家小姐就进来,何故趴在门口?”
“大小姐......”琴木眼睛一个劲儿往举着诗文的戚俊芳处瞟,支支吾吾不肯说因由。
戚胜芳无奈,转头去扯自己三妹。“俊芳,你快去看看,琴木似是寻你有事。”
“嗯?”戚俊芳正仗着身量高,将画抢过去独自观瞧,突然被堂姐一扯,险些撕了画卷,头也没回直接斥了句:“干嘛啊,没见我正赏画呢吗?”
周围正在议论的众人立即噤声,神色诧异的看向戚俊芳。
虽然戚大小姐性情温和,与人为善,可在这陵州城,还从未有人敢如此与她说话。在座的每一位小姐几乎都被家中长辈叮嘱过,不要得罪了她,只能敬着捧着。
听众瞬间安静下来,戚俊芳也察觉出了不对劲儿。她狐疑的抬起头,左右看看,见大家都神色怪异的看向自己,立时蹙了眉头:“你们都看我干嘛?接着聊啊!”
一旁静立的戚胜芳,脸上并未现出任何不悦之色,含笑抚了下堂妹肩膀。
“三妹,琴木躲在门外唤你,我叫她进来也不理,鬼鬼祟祟的与我逗闷子,你俩不会又在干‘坏’事吧?”
戚俊芳这才明白自己刚刚是对谁说了那些话,立时红了脸:“堂...堂姐,我刚看的痴了,没察觉是你过来了。失礼之处,还望堂姐见谅,三妹这厢赔罪了!”
她口中说的诚挚,又正正经经的行了一礼,众人这才舒缓气息,各自散开。
穆敬荑在小丫鬟端来的水盆中洗了手,转头间画作已到了戚胜芳手中。
厅门外,戚俊芳斜眼看着琴木:“什么事?姓曹的那边有消息了?”
琴木嘿嘿一笑:“将军对他赞誉有加,接连比了十来场,曹大侠连胜,如今那些眼高于顶的少将军,连同府里的几位公子都转了态度,纷纷争抢着要他做自家姐夫或妹夫呢。”
“什么?好你个曹千钧......”戚俊芳气的怒喝一声,快步向西跨院的演武场奔去。
“哎哎,小姐,那里都是男子,您不该去啊!”琴木急的大喊,也顾不上怕人听见了,提着裙摆慌忙去追。
屋中众人闻言,相互低声问询,均想打听出这位曹公子是何来头,怎会如此神武。
穆敬荑见戚胜芳看完画卷就要命人收拢起来,连忙拦阻:“戚小姐,这画因是木炭所画,容易剐蹭,所以只能平铺,不能卷折,否则就要脏污了。”
“啊?”戚大小姐微微蹙眉,摆了下手,将小丫鬟打发了。
“唉,画出来的东西无法保存,岂不是白费心思了?”肖慧撇撇嘴,与一旁的年轻妇人嗤笑道。
“我曾在娘家时就听人说过,那些贫贱人家的孩子,若是想学书画,就只能寻根树枝在土地上写呀画的,纸笔太过贵重,可不是一般人家能够用得起的。”
“那倒也是!”肖慧认同的点点头,复又看了一眼穆敬荑所在的位置。“看来这位穆小姐也是位贫寒之家的女子,否则怎会连画笔都不会用?”
说完,两人就掩唇窃笑起来。
“穆小姐,穆小姐?”突然门外来了位丫鬟,高声叫着穆敬荑的名字。
正与戚夫人说话的陈氏闻言,不经意瞥了眼门外,眸色一滞,狠瞪了那丫头一眼。
可惜那丫头一门心思找人,根本没有见到自家夫人的警告。
“穆小姐,有人叫你,快去看看吧!”戚胜芳瞧了眼门外之人,心中暗笑,嘴角不觉弯了几分。见穆敬荑犹豫,嬉笑着推了她到厅门处:“穆妹妹,真的有人叫你!”
穆敬荑被动得往前走,心中暗叹,果然是武将后人,这位戚大小姐看着貌似柔弱,没想到力气还挺大,两手外表纤柔,实则硬实得很。
也不知这种女汉子和女神的集合体是怎么练就得,竟能如此和谐。
“穆小姐,麻烦您跟奴婢走一趟,有人找您有要事相商!”那丫鬟见了她就伸手拉人。
“你是哪家的?我怎不认识你呢!”穆敬荑并没有顺她的意,将手背到了身后。
戚胜芳一脸诧异:“这不是穆小姐的丫鬟吗?”
“不是。”
“这就奇怪了,那你是哪家的?”
“是我家公子特地命奴婢来寻穆小姐的,若是耽搁了,就不好交差了!”小丫头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微垂着头,低声道。
穆敬荑心中恍然,原来是刘赟寻她,那还是去吧,暗怪自己多此一问,引得戚大小姐注意。
“哦,缘是刘公子啊,我倒是听说你们一同来的,那快去吧!”戚胜芳似有深意的瞧了眼两人,笑着道。
“哎!”穆敬荑微红着脸,随着小丫头走了。
眼见着离了内院范围,小丫头脚步越来越快,径直向院子东侧而去,那里有一处小门儿,很不显眼儿,隐隐的还有唱曲儿声传来,咿咿呀呀的拉着长音儿。
穆敬荑疑惑的看了看左右,苍翠的老树愈见茂密,脚下石径两旁也多了密密麻麻的野草灌木,似是越走越荒凉了。
“你要带我去哪儿?”
小丫鬟头也没回,只沉声道:“遇见公子您就知晓了。”
“你看这天色,再往前走路都要看不清了!”
穆敬荑小心的盯着脚下,心中不觉纳闷儿:刘赟为何引她到如此荒凉的地方,什么机密的事情非要走这么远才能说。
两人身后,相隔着十来丈的位置,偷偷跟了条‘尾巴’,手握长剑,走走停停。一双秀美眼眸紧盯着两人行走的方向。
四周隐隐的虫鸣响起,随着徐徐吹来的清凉晚风,半山腰的将军府越来越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