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得众“卿”可以南下跟楚君熊招会盟的共识,使得吕武琢磨着“化家为国”的可行性涨了至少三成之多。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那么简单,有了跟楚君熊招一次同等地位的经历,只要天下人没有表现得群潮汹涌,阴氏大可以裹挟晋国的贵族创造舆论。
操作方式吕武都想好了。
晋国的元戎在地位上跟楚国的国君同级,等于在任的晋国元戎吕武身份高得一批,天下人慢慢接受吕武地位很高的概念,一种认可度也就得到深植了。
不要小看“认可度”这种玩意,有一个人得了“沐猴而冠”的评价,就会有另外一个人获得“众望所归”来衬托。
能不能得到更多的人认可,很大程度上决定了某件事情能不能办成。
用一句名言就是:朋友越多越好,敌人越少越好;多一个朋友不止少一个敌人,己方还多了一份力量。
既然决定南下会盟,一应的准备肯定也要操弄起来。
吕武没打算立刻回复楚国的使节团,等着到临行前再进行知会。
这个是防止楚国搞事的手段之一,再来就是等一等列国那边有没有出什么大事。
要是列国在这一段时间出事,整得吕武无法南下跟楚君熊招会盟,晋国却是先告诉楚国使节团吕武会南下,不但是一种出尔反尔的行为,还将弱了晋国的威风。
吕武还想看看公族会是一种什么反应,密切观察了一段时间,发现公族竟然一点反应都没有。
公族这是怎么了?
他们是自暴自弃的认命,还是无力反抗的噤声,又或者是在酝酿一波大的?
“我欲拥君上南下。”吕武来范氏作客,闲聊了一小会,点出来意。
近期彘裘往阴氏那边跑得很勤快,展露出对吕武的亲近,就是经常会上演“十万个为什么”的剧目。
吕武对于彘裘的靠拢有些难受,不是彘裘一再提问题的原因,主要是彘裘身为范氏小宗却跑来亲近,着实是令人觉得不对头。
那么,吕武察觉到彘裘对自己的崇拜了吗?他跟彘裘相处下来,的确是察觉到彘裘很崇拜自己,问题是又有什么大用?
现在这么个年头,以为爱豆能炒粉丝经济吗?
某个贵族崇拜谁,碰上了关乎利益的选择,他们才不会彻底昏了头脑,会很清醒并且精明地权衡利弊。
一个家族是由很多人组成,家主脑子不好使,会有一帮族人或家臣顶上。
家主在家族一言九鼎这种事情?在春秋阶段是不成的。没有那个能力又非要作妖,得到一个“被自杀”的下场都算是家族好颜面了。
因此在春秋阶段单纯因为家主而破家灭族的例子很少,肯定是全族的脑子都不好使,哪天被灭满门纯粹是出于自取灭亡。
吕武为什么会想着带晋君姬彪去会盟?只因为他琢磨明白一个事实。
楚君熊招派的使者将来意讲得很清楚,就是邀请吕武前往会盟,没有一个字提到晋国的国君。
有鉴于晋君姬彪年纪太小的关系,他即便是去会盟了又怎么样,出面的人依旧会是吕武呀。
得了便宜还卖乖这种事情为枭雄所不取,没有真正干“大事”之前,什么事情上该高调,遇到了什么事情又该低调,太过于考验智慧了。
另外,听说过“狭天子以令诸侯”吗?
吕武离开“新田”,代表本尊无法在都城镇压,任何事情都有可能发生。
春秋还是发生过执政出国办事,留在国内的某贵族对国君操作一番,撸掉了外出的执政,自己给上位了的例子。
在这个讲究名正言顺的年代,一旦在吕武身上上演了一出那种事情,他回国之后能搞一出“清君侧”又怎么样,不但被搅和了一波,威望也必然会受损。
士匄现在只关心自家的事情,留出一些精力在郑国身上,其余什么都没有太大的兴趣。
所以了,只要吕武不去触碰老范家的利益,不想搞事的士匄会很佛系。
吕武说道:“众‘卿’亦南下。”
赶一只羊是赶,赶一群羊也是赶。
讲真话,吕武这人没有别的优点,取的就是一个“稳”字。
士匄有点反应了,诧异问道:“尽起四‘军’南下?”
兄弟,你搞毛线!
不是说好了修生养息的吗?
“如是,非也。”吕武笑了笑,故意停顿了一小会不讲话,见士匄有点急了,才说道:“此次我乃主角,阴氏三‘师’、一万骑兵南下,余‘卿’各凭心意即可,众家合为一‘军’。”
士匄有些酸溜溜地说道:“你为元戎。”
玛德!
阴氏一直在照顾那些中小贵族,搞得风评出奇的好。
在晋国召唤那些中小贵族纳赋,还真的是一种照顾,尤其是出征了未必会打起来的征召。
倒是卿位家族有些不一样,每一次纳赋没有获取收益就算是亏,区别在于卿位家族和中小贵族需要出动的兵力不一样。
所以了,智瑩担当元戎时期遭人恨,原因就在于他对纳赋额度控制得太死,各个家族诚意不够别想获得纳赋额度,也就是尽露贪婪行径,搞得吃相着实太难看。
吕武将要带晋君姬彪一块南下的消息传出,一众憋着口气的公族立刻松懈下来,甚至有一部分公族觉得姬彪年纪太小不适合远门,总归来说晋国那种暗流涌动立刻就消失不见了。
楚国使节团那边,他们只在乎能不能邀请吕武南下会盟的任务,会去一些什么人根本没在意。
他们近期时常出去溜达,主要是亲眼看一看晋国的民生,用以判断楚国和晋国有哪些不一样,再来就是评估晋国的国力了。
当然,一帮楚人无法也不能离开“新田”太远,能逛的地方也就是“新田”周边,看到的就是国君私产,以及一众公族封地的状况。
他们结合路过范氏、荀氏、韩氏和一众晋国中小贵族封地的情况,得出的结论是晋国不好对付,楚国想依靠“磨”的战术来打赢这一场争霸战太难。
薳启强某天求见吕武,开门见山问道:“阴子何时启程南下?”
吕武也不瞒着,说道:“需待我家与各家兵士抵达。”
其余的什么事情,没必要说。
晋君姬彪要南下,他那一位年龄只有二十二岁的母亲只能跟着。
再来就是,众“卿”需要对发展封地留下一份预案,少不得做好一旦自己出事,留守族人和家臣该做什么事情,之类等等的事情事无巨细给安排个妥妥当当。
薳启强并不觉得意外,没有问晋国会出动多少军队南下,问起了其它的事情,道:“贵国有一物,乃称作‘水车’,我可购置?”
吕武很直接地摇头,说道:“此物乃农耕利器,贵国若可仿造,我自无可奈何,求购之事勿要再言。”
制作一辆水车的零件可不少,不是看几眼就能够搞明白,仿造真的成功也会是内部构造不同的产物。
直接卖成品?不是送上门给搞“逆推”的研究嘛!
至于说偷什么的?让楚人来晋国这边试一试,能偷得着,看看能不能运得回去。
再则,拆零碎了分开分批运什么的,他们能再次组装起来吗?懂得将零件组装起来,何必再来偷,自己都能研发了。
仿造这种事情需要拿出一个例子,比如很多晋国贵族和列国贵族采买了阴氏的战车,他们不是不想仿造,有那个心却没有相应的科技基础,单单是一个刹车装置,以及车轴、减震,他们哪怕看得懂构造,拿不出合格的材料,又怎么仿造?
搞“另图蹊跷”的操作,等于是自己弄出衍生作品,是更好,还是更差劲,比拼的就是山寨的能力啦。
夏收结束,各家的军队集结到“新田”郊外。
楚国使节团得到吕武的通知,他们并不与晋国这边的队伍同行,自行成一队先南下了。
临到出发之前,新的吴国使节团抵达。
吴国的正使是子远,算跟吕武是老相识,得知晋国接受楚国的邀请要南下前往“许①”会盟,一再确认是会盟不是前往会猎,心态有点炸了。
“我与晋乃是友邦,为何……”子远话到一半被吕武截断了。
吕武一脸严肃地说道:“我无有擅自称王之友邦。”
子远脸色不改,睁眼说瞎话,道:“寡君何时称王?未有之事。”
好像也不是纯粹的睁眼说瞎话,至少新任的吴君余祭继位之后没再提称王的事。
比较骚操作的是吴国给诸樊定的谥号叫“顺王”。
这个谥号是什么鬼?
对比一下楚国称王之后的谥号,能明白是什么个情况。
擅自称王的诸侯国,越是爵低疆狭和民寡势弱,他们的君王薨逝后的谥号,一般会比较奇葩。
用人话来讲,其实就是一种草头王。
吕武就是出于礼仪接待一下吴国使节团而已,没想跟子远谈成什么事情,很快就将来自吴国的人丢给士匄了。
老范家接手郑国、宋国和吴国的邦交在一众“卿”之间已经取得共识,吴国那边来了人理该由范氏去接待。
吕武在出发后才得知吴国的使节团跟在队伍中,特地让士匄来进行解释。
士匄得知吕武喊自己过来是为了那事,脸上出现了愤怒和难堪,组织了半响的语言,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什么情况嘛?
发生了什么事情,能让士匄这么难以启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