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季时节,偶尔下雪,时不时再来一场雨,温度肯定是降低了。
晋军在“郜”硬刚楚军获胜,跑去“郢”城下阅兵,进行了饮马大江的举动。
既然晋国干了那么牛逼的事情,撤军期间只是遭到楚国“小心翼翼”的袭扰,是不是意味着楚国真的不行了呢?
各个诸侯国都要忘记晋国是从什么时候跟楚国进行争霸,只记得一年一小打,三年一大打。都特么成了常态。
他们会记得那么清楚,主要是晋国先后收拾中原敢蹦跶的诸侯,收拾完了再收为小弟,随后每次有个什么风吹草动就开始“召唤术”了。
讲真的,数十年来各个列国真的被晋国搞得不厌其烦又无可奈何。
他们每年都要向晋国交保护费,晋国对外用兵也需要“听成”,遭到双层剥削下来真的没有余力来发展自身了啊!
现在可好了,晋国将要取得争霸的胜利,成功守住了周天子“唯一性”这方面,诸侯其实已经不是那么在乎。
最为重要的是,一旦楚国对晋国……,或者说重新臣服于周天子,大家伙是不是能就此过上不用被晋国召唤“听成”的日子了呢?
在那种心态下,天气很冷,诸侯的心却是极为火热,猜测晋国是不是要消停下来,哪怕是保护费依然要照旧交,“听成”的环节却是能省去了呀!
每一次晋国召唤对各国其实是一种双重打击。
一来是,他们召唤士兵,出国门很难取得什么收获,等于说从国家角度白白浪费了纳赋额度,个人也只有付出没有回报。
再来就是,各国召唤士兵跑去听晋国吩咐,士兵该交的“赋”已经交了,他们想再次征召就不再是士兵“自费”,需要贵族来准备相应的物资,不是每一个贵族都那么富有,至于国库怎么样,国帑多不多,反正国君才不会帮贵族出钱。
一旦列国不用每年或每隔几年就出兵听候晋国差遣,浪费纳赋额度的事情肯定就没有了,自身是不是能从实际需要来进行征召,军队就能好好地为自己的国家尽义务啦。
一种放松的心态已经在各个诸侯国的君臣身上蔓延开来,冰天雪地的气候也无法阻止他们寻欢作乐,以至于各国的君臣在荒郊野外驻营都能夜夜笙歌。
当然了,“夜夜笙歌”就是一种形容,春秋时代不是谁都能有乐师和舞娘,他们的作乐方式除了吃就是喝,再来就是互相吹牛逼了。
吕武是带着一种叵测的心态在看诸侯进行各种放荡的。
他们以为晋国解决了楚国就会消停,做梦呐?
晋国的历代君臣,他们之所以一再召唤诸侯“听成”并不是因为需要他们出力,至少大部分时候真的没看重诸侯的那点实力。
那么,晋国君臣为什么还要一再召唤诸侯“听成”呢?其实就是一种提防的心态使然,再来就是故意折腾列国了。
俺们外出打生打死,任何一次都是胜负难料,怎么可能让你们躲在一旁偷偷发育?
既然俺们随时都有完蛋的可能,带上你们一块出征,胜局你们就好好当啦啦队,输了一块玩儿蛋呗。
吕武担任晋国的元戎不算是一种“承上”的继承,没人给他传授当了元戎应该做些什么。这一点其实就是造成一种政治套路的断代了。
幸好吕武不是“一般人”啊!
换作是智商高一点的“一般人”,失去“传承”的他们顶多就是按自己的想法办事,再创立一套对敌人、对盟友的做事方法,跟老前辈交棒是不一样的。这么一搞,打从事实就是一种“断代”了。
所以诸夏的文化中才会那么重视“承上启下”,哪怕继承者想要做出什么改变,起码不会造成一种突兀的骤然变化,致使反弹太过于猛烈。
吕武没有去参与列国君臣的寻欢作乐,他哪怕是去也会让诸侯发懵,不会是一块玩得舒心。
当然,吕武也不会整天偶在自己的帐篷过日子,每天按照惯例巡视营寨,不至于会去对士兵嘘寒问暖,也干不成这事。
事实上,谁的兵谁去养和管束才是春秋守则,外人敢去对本家族的士兵嘘寒问暖,就问是不是对俺家有歹意了吧!
吕武做的事情在套路上是对贵族下手,关怀贵族收其心,远比“越级”去收买士兵会产生不必要的忌惮好,成效怎么样看以后咯。
现在不光晋国的贵族拿吕武当活着的“伟人”来看待,列国实际上也是相同的心态。
所以是,但凡吕武不太过份,他们基本上会选择忍一忍。
如果吕武表现出品德高尚的一面,他们觉得受宠若惊的同时,心里是更高看一眼,还是觉得好像能搞“君子欺之以方”。一样米养百样人,谁也没有读心术,看实际的所作所为吧。
“阿武,近来营中多有流言。”士匄见吕武巡视到范氏的营区,亲自过来招待。
也就是说,吕武巡视各营区的次数太频繁,早先士匄会每次亲自接待,后来实在有事也就不再露面。
吕武没问,沉吟了一下下,说道:“我亦听闻。”
什么事?事儿可真的不要太多了。
谁让都太闲,气候的原因连操练都无法干,不是窝在帐篷或窝棚,便是凑堆侃大山。
以为晋人真的就是木头人或杀人机器吗?并不是的。他们只是战时被严苛的军律所约束。
人一旦无所事事,一开始再正常不过的聊天,慢慢就会进行各种自己的“加料”来添戏份博关注,有的、没的、真的、假的消息也就到处传了。
“是否……”士匄用一种狐疑的目光看着吕武,停顿了一小会才继续说道:“乃楚人所为?”
到底是什么事?
是这样的……
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列国那边先有中行偃和智瑩被刺杀的“料”被曝出来,什么说法都有,晋国的各“卿”倾轧,有楚国或其他国家的痕迹,说法乱得很。
有那么一个说法听着挺靠谱,远比晋国卿位家族互相倾轧来得靠谱,讲的是秦国那边动的手。
要不是吕武和士匄在晋悼公薨逝前亲耳听到承认刺杀中行偃,他俩几乎都要信了。
没办法,秦人不讲规矩历来是出了名,尤其有秦庭两次刺杀吕武的例子。
既然秦庭不讲武德能刺杀吕武两次,为什么不能派刺客刺杀晋国的其他“卿”。难道是晋国其余“卿”的排面不够?
亲耳听晋悼公承认刺杀中行偃的吕武和士匄属于知情者,秘密却是没有曝露出去。
当时他俩是不希望内部再爆发大乱,后来慢慢也就成“为尊者讳”了。
当然,如果有需要的话,那个“为尊者讳”又是什么东西?关键是阴氏和范氏暂时都没有需要,秘密对大多数人来讲也就依旧是个秘密。
吕武反正没搞事。
其余人或许有搞事的可能性,然而掀开伤疤对目前的八个卿位家族是伤人害己的行为,除非某个卿位家族能够得到的利益大到无视反噬,要不然他们也没有理由去那么做。
“楚人新败,必使我内乱以全自身。”士匄受到的教育中不会缺了晋国大胜就爱搞大乱的环节。
吕武一直在犹豫着要不要借机搞事,暂时还没有因为相关言论召集众“卿”进行会议。
现在?吕武能看得出士匄一点都不想爆发内乱,沉默了一下下,说道:“先君刺杀中行献子。阿匄以为何人刺杀智武子?”
士匄肯定是有想过,后来也会持之以恒地在暗中寻找凶手。
不为别的!
某个家伙能那么干一次,必定会再干第二次,不将真凶找出来,随时随地都会提心吊胆的。
至于说找到真凶之后该怎么做?立刻曝出来才是傻,肯定要看时效的需要呀!
士匄问道:“栾氏、郤氏残余?”
吕武笑眯眯地看着士匄,慢慢脸色转为戏谑。
去特么的栾氏或郤氏余孽,想将锅丢给苦成氏,还是要对阴氏栽赃?
天下间还有人不知道阴氏吸收了大量的栾氏和郤氏旧人吗?
另外,其余各个家族也别想跑,他们在栾氏和郤氏灭亡过程中或多或少都分了一杯羹!
一旦将脏水泼在栾氏和郤氏残余身上,谁的身上都别想干净,算是一种无差别伤害的搅屎行为。
士匄被吕武那种表情看的浑身不自在,说道:“也罢。日前你与魏氏过于亲密,我不好多言。如今……”说到这里却是停了下来。
吕武却是没接茬。
当前阴氏和魏氏的关系谈不上进入敌对,源于魏绛的忧患意识太强,强到觉得魏氏随时都有可能遭到阴氏的算计或打击,寻找新盟友的行动干得过于迫切,使得其余的“卿”多少产生了对阴氏的忌惮。
话说,那又关阴氏什么事?
觉得不关阴氏的事,属于情商有点那什么了。
魏氏和阴氏本来是很亲密的盟友,没有爆发出尖锐的矛盾给“和平分手”了。
两个本来那么亲密的家族突然间那样,哪怕真的没有矛盾,人们也会自行脑补各种龌龊出来。
他们的想法很现实,认定阴氏和魏氏分道扬镳必然有其缘由,鉴于阴氏比魏氏强大非常多,理所当然会觉得是不是阴氏欺压魏氏了。
诸夏就这毛病,一有什么事懒得去考证真相,天然上会倾向于同情弱者。这毛病一旦成了“我弱我有理”则不免要演变成一种三观扭曲,直接的人间真理就是女拳泛滥,偏偏不提要的是特权,压根不是什么要平等。作者菌没微博,打拳什么的,蛤!
吕武收起戏谑的表情,用慢吞吞的语气说道:“我从未细查,若你掌握证据,不可视之为筹码。”
真话!
吕武一开始的探查属于警惕,很长一段时间查不出一点什么就放弃了。
“果真?”士匄明显不信。
吕武说道:“天下何人可杀我?”
一下子,士匄露出吃了翔的表情。
尼玛!
自身武力那么强,一次次出门都要至少套上一层甲,随行的精锐甲士不要太多,时时刻刻有人提盾站在吕武身侧警惕四周,想刺杀吕武还真是有难度!
偏偏秦国对吕武干了两次刺杀行动,没人觉得吕武这么小心谨慎有什么不对。
换作是其余人,比如士匄,他没有遭到过刺杀,像吕武那样就显得比较不合适,会被笑话是个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胆小鬼。
这特么就很难受了!
士匄哪怕是掌握证据,能无条件跟吕武分享吗?明显是不可能的。
他说道:“你定早知,谓之远离魏氏。”
这么说,范氏掌握的证据跟魏氏有关。
吕武怎么就不觉得意外呢?倒不是他掌握了什么铁证。
他知道自己没有派人刺杀中行偃和智瑩,天然上会认定其余的“卿”,包括对卿位有竞争资格的家族都有嫌疑,其中就包括了魏氏。
同时也不能派出士匄在给吕武挖坑,并且是极有可能的事情。
所以,吕武没有看到相关的铁证,听一听,心里有个数,其余什么的才不会有行动。
他玩味笑着,说道:“范氏愿做渔翁?”
士匄先是愕然,随后一脸的迷糊,心想:“大体的意思能懂,只是‘渔翁’这个典故哪来的?”
也对,目前还不是西汉,没有“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成语,自然也就不存在其典故。这个典故的出处是西汉刘向所著的《战国策.燕策二》一书。
“绝无此事!”士匄当然要否认。
吕武还是一脸的玩味,说道:“我与魏氏……,不言也罢。智氏受我庇护,荀氏中行氏亦然,另有苦成氏。但有事变,我必深陷。”
忘了赵氏?阴氏跟赵氏置换封地之后,吕武跟赵氏就是一种平等关系,能够是互相关照,要让吕武表态庇护赵氏则想太多了。
士匄一脸“俺听不懂你在说啥”的表情。
吕武索性也就多讲几句,道:“阿匄,你所查真相未必为实。”
士匄想到了什么,点了点头表示认可。
证据啥玩意的,压根就不存在什么铁证,难道就不能是完美的陷害吗?
哪怕某天谁冒出来承认是他干的,未必真的就是真凶,极可能就是被强迫当了替死鬼。
他们这种贵族,讲证据啥玩意的就是个笑话。
能不能搞事,要不要搞事,有没有利益,才是人间真实啊!
吕武悠悠地说道:“流言始于楚人,刺杀……亦可乃楚人所为。”
这是在定性。
士匄怔怔地看着吕武,心想:“这就是我和阴武的差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