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正是韦美人。
程慕娴道了一声免,后者谢恩后起身:“娘娘好兴致。”
程慕娴见她手里拿了一把绣了鸢尾罗纹样的团扇,下面垂了长长的流苏,不由得细细端详起来。
也不知道她是看扇子还是借了看扇子的由看人。
不过程慕娴没有开口,这韦美人虽说心里着急却也不敢擅自说话,唯恐惹怒程慕娴。
她清楚眼前的这位皇后娘娘的圣眷是多么的浓,她太清楚了。
程慕娴打量了她半晌也没有继续听她往下说去,便自己开口:
“美人怎么知道,那位就是秦顺容?”
韦美人用扇子掩了口,笑着继续道:“秦顺容被关了太久,自然是憋得慌。”
“况且嫔妾来之前就已经看见她了。”
这话里面的含义不言而喻,程慕娴活了两辈子倒也看得出来这二人不对付,这位看起来巧笑嫣然的韦美人,正给她上眼药。
不过这后宫的事情,只要不是闹到明面上,程慕娴还真的没有这个空闲功夫去管。
天天管,哪里管的完呢?
就跟水至清无鱼一个道理罢了。
思及此处,程慕娴低头看了一眼裙摆,片刻后挪了目光,投向池子里:
“或许是没有看见吧。”
韦美人听了这话心里暗自咬牙,目光倏而落在了程慕娴的肚子上。
她也好羡慕。
这后宫的女人,谁不想自己宠冠六宫身怀龙裔呢?
她闲来无事的时候总是听见宫人们私下议论,说皇后娘娘的肚子看起来尖尖的,这一胎极有可能是个儿子。
还说中宫一旦有了嫡子,这太子之位,别人怕是没有指望了。
韦美人想到这些,不由得捏紧了手里团扇。
二人正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忽而身后传来盛泰的声音:
“皇上驾到——”
随着齐刷刷的一片请安声响起,程慕娴回过眸,她清楚的记得这会子陆又白应该在勤政殿批阅奏折的,怎么会来了御花园?
她目光一瞥落在了韦美人的面上,后者用了一副大概是平生最完美的笑容,俯下身去请安:
“嫔妾拜见陛下,陛下万安。”
程慕娴看着这一幕不知怎的,心里忽然有个异样的感觉,连请安都忘记了。
陆又白在勤政殿看折子看得烦人,一开始是打算来未央宫找程慕娴的,后来身边人说程慕娴去了御花园,他这才迈进来的。
他上前直接越过韦氏,熟练的把程慕娴揽在怀中:
“别看开了春,早晚还是凉的。”
“你身边的人照顾你很是尽心,赏半个月月例。”
这话一落下,程慕娴这头跟着的人立刻跪下谢恩。
说了这么两句话的功夫,陆又白才注意到跪在地上的韦氏,淡淡的说了声:“免。”
“谢陛下。”饶是如此,韦美人还是不敢抬起头来看一眼,只能低了头,看着地面。
她只能借了眼角的余光,看见皇帝身上一截竹青色的袍子。
然而不等她想到什么办法和陆又白搭上几句话的功夫,那竹青色的袍子一动,竟是从她的余光中走开了。
她听见皇帝交代皇后尽量不要一个人出来,要出来也要和他一起云云。
听着皇后的笑声,韦美人的目光瞬间凉了。
是啊,她在想什么呢?
直到帝后二人走远,她才抬起来有些酸的脖子。
“走吧。”韦美人扶了侍女的手,慢慢的走回自己的住处。
谁知道还没有等她迈入自己的偏殿,就听见秦顺容的嗤笑声,自后头传来。
“哎哟我当是谁呢?”
“怎么,陛下没有把你一块儿叫过去?”
秦顺容话里话外都在嘲笑她无子无宠,韦美人抬眼狠狠地瞪了回去:
“比起我,顺容姐姐又能好到哪里去?”
秦顺容哪里会告诉旁人说陆又白那天晚上只是在外头坐了一会,压根就没有进来过。
如今韦氏提起来这话无异于是在她身上捅了一刀,气的她险些按捺不住要上去给她一巴掌。
韦美人就这么直挺挺的站在她的面前,一副“你打啊”的表情。
谁也没有注意到她垂在身侧的手,攥的死紧。
打吧,只要姓秦的敢打她,那她就敢把消息传到太后娘娘耳朵里。
就不知道太后娘娘听见了,又会如何?
秦顺容挨了两顿责罚,脑子也是清楚的,否则那一巴掌早就落在了韦氏的脸上。
她记得之前有萧氏和唐氏的例子,故而她心里再怎么冒火,也不敢对韦氏动手。
只是做做样子,吓唬她罢了。
然而这口气,她从始至终都咽不下去。
挣了几句嘴,秦顺容一甩袖子,带着宫人回了主殿。
韦美人见她走远,总算是瘫坐下来。
姓秦的,迟早有一天我会把你踩下去!
——
至于程慕娴和陆又白,两个人在御花园里头走了半日,程慕娴就说自己腿软走不动。
锦书正要传轿撵,谁知道陆又白一把把她抱起来,吓得她“啊”了一声。
她现在身子重的很,自然不比以前,故而在陆又白的怀中看着这地上的宫砖,她还是有些吓人的。
“怕什么?”陆又白旁若无人的和她亲昵,“卿卿只管抱住朕,朕自然不会叫你摔了。”
程慕娴被他贴了脸说话,一时间脸都是烫的。
连说话都有些支支吾吾的样儿:“是,是的。”
她把手圈住陆又白的脖颈,后者的笑容都快咧到耳根了。
陆又白抱着她,一步一步走的十分稳当,还时不时低声与她说些话。
后头的盛泰和锦书带着人,全程都是低头不敢抬头的模样。
耳边偶尔传来皇后娘娘羞恼的声音。
一路抱着人回了未央宫,陆又白把她放在她平日里坐着的位置上,又叫人拿了软枕给她垫上。
程慕娴往后一靠,半晌无话。
回来的路上她隐隐猜测陆又白似乎有什么话想要和她说,但是一直没有等到男人主动开口。
她不由得好奇几分。
紧接着全福进了茶,陆又白拿起一盏摸了摸,确定不是烫到程慕娴,才塞到她的手里。
程慕娴接过谢恩,低头喝茶的时候,没有注意到陆又白眼里的纠结。
卿卿,朕该怎么和你说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