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臭味的房间,有衣服发霉的味道。
耳边时常能听到老鼠在隔板里发出吱吱吱的声音,但对其却无济于事。
不大的房间内只有一张床,还有捡来的已经倾斜的桌椅和网布制成的简易衣柜。
地上到处都是凌乱的易拉罐啤酒,此时床上坐着一老一少两人。
皮鞭抽下的那一刻,孩子的整个肩膀都已经红了。
而赤膊上身的孩子,背后是一道道被片被皮鞭打出的新老交织的重叠伤口。
泪水从孩子的眼角挤了出来,但孩子连哭泣的哼声都没有发出。
咬着牙强忍着,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
但孩子此时颤抖的身体,暴露出了孩子到底有多疼。
可哪怕身体不住的颤抖,孩子手里却死死的抓着一副扑克牌并没有松开。
“爸……爸,下一次我一定会成功的。再给我一次机会好吗?我这一次错了。”孩子声音有些颤抖,但强忍着询问道眼前的男人。
此时的孩子不敢抬头,余光盯着那根已经磨得不成样子的皮带。
“最后一次,发牌给我。我再重复一次,你给我听好了。给我的那一堆牌里要有大小王,并且一张三都不要。另外两家手里不能有炸弹,因为我不要三,所以他们手里特别不能有三组成的炸弹。听到没有?这次成了就坐下来吃饭,做不好我抽死你。”男人的语气冰冷中带着几分醉意,啤酒被举起往嘴里倾倒发现没有之后捏碎扔到了一旁。
孩子用袖子擦掉了眼泪,防止眼泪模糊双眼看不清要换的牌。
一双小手笨拙的在牌面上下揉搓,看起来像是根本不知道如何洗牌。但实际上每一下将牌重合,大拇指都有意识的将牌角拧开。
只是余光看见了一点牌的痕迹,孩子的脑海里就开始构建出发牌的顺序。
一下一下交叉洗牌,孩子的双眼注视着每一张牌边角的痕迹。
此时一副五十四张的扑克牌,在孩子的脑海里形成了“记忆宫殿”。
记忆宫殿是一种速记的入门记忆方法,记忆宫殿是一种暗喻。
把自己的房间想象成一个宫殿,将自己要的记忆片段与宫殿里的物品想结合。
要调取记忆的时候,就可以好像在自己家里找东西一样将记忆翻出来。
孩子脑海里的记忆宫殿,正是眼前的破烂小房间。这里是孩子印象里的家,如果这地方还算是家的话。
孩子知道出门前一定要带钥匙,所以钥匙每次都要带上。
孩子脑海里的记忆,钥匙被记成了谐音14,至于钥匙要捂在手心,要捂就变成了15。
扑克牌里,十以上的牌分别是:JQK,计数读作11、12、13。
那么比K这个13大一位的就是小王14,大王就是15。
牌就是这样被记忆在记忆宫殿内,也同时记在牌堆里。
至于不能发给父亲的四张三,分别是出门前一定要处理的:烟头山、垃圾山、堆叠的衣服山和要带回来的给父亲抽的红塔山。
其中的三个山要扔到垃圾桶,而红塔山不能放在一起被凑成炸弹。要买回来按照父亲的意愿给别人抽,抽到别人的手里。
这就是没读过一天书,每天要重复的东西。
就这样靠着记忆宫殿的办法,孩子手里握着的扑克牌就如同孩子脑海里的宫殿。
要扔出去的、要带回来的和要放在手里的牌在牌堆里被全部牢牢记住,拿牌就好像在记忆宫殿里找东西,大小王就好像钥匙被孩子牢牢的抓在手心。每一次洗牌就算送出去了也会很快被找到再度握在手心。爱中文网
至于四张三,就好像最嫌弃的东西一样。被丢到了合适的位置,随时准备提着送出去。
“好了没有,太久了吧。”男人大喊道。
孩子不住的颤抖了一下,将第一张牌摊开。
梅花K,也就是十三。
孩子笨拙的开始从自己的位置数:“一、二、三……十、十一、十二、十三是自己。”
孩子念念有词,但全部都是表演出来的。那种帮爸爸发牌的无知小孩子的样子,表演的淋漓尽致。
随后孩子开始一张一张的将牌摆下,手里的牌已经下去了一半。
孩子不住的颤抖了一下,下一张要发出去的牌正是留着被带回来的红塔山。而三个垃圾山此时都在一起了,收回手的那一刻孩子的大拇指按着第一张却用中指将底下的牌勾了出来发给了对面。
差一点将炸弹发出的孩子擦了擦额头,父亲的皮鞭再一次挥了下来:“我看出来了,我再说一次我看出来了。”
孩子控制不住的颤抖了两下,强忍着疼痛发完了身下的牌。
并将最后三张扣在了床上,长处了一口气。
“爸……你来看。”孩子从站了起来,笔直的站在床边。
男人晃晃悠悠的挪到了孩子发牌所在的位置,摊开了牌老练的整理起来。
王炸、三张2、两张尖、JQK的飞机带着4到10的顺子。
十七张牌顺的不行,此时的男人打开了盖着的地主的三张牌:6、8、10。
给别人没什么用,给到自己这副牌里刚好把顺子的强度加强成了双顺。
男人心满意足的放下手里的牌,摊开了两个对家的牌。一塌糊涂,两家都互相卡着对方的牌根本打不出来。
“很好,速度再快一点就好了。”男人心满意足的笑着,指了指一旁桌上吃了一半已经冷掉的炒饭。
“爸,我能吃饭了吗?”孩子激动的说。
“王克,吃饭。半个小时后你赵叔、孙叔来玩。把把我都要看见这样的牌,听到没有?还有把衣服穿上,打你的时候要把衣服脱了。你就那一套新衣服,别人来了要穿好,让别人看见你的伤我就打死你。”男人大喊道。
“明白了。”被叫王克的孩子点着脑袋,压在身上的巨石瞬间感觉放了下来。
男人将牌收了起来,躺在了床上不到几秒因为酒精的缘故打起了呼噜。
王克赤着脚拿起了桌上还剩一小半冷掉的蛋炒饭,用手抓着连忙吃了起来。
太饿了,一天就只有晚上这一顿饭。
孩子叫王克,他心里清楚自己不属于这里。
面前的男人也根本不是自己的父亲,那是七年前。
是面前的男人把自己抓到了这里,王克就记得自己在游乐园一转眼就跟自己的父母走丢了。
那时候的王克完全不懂事,慌张的见人就喊我爸爸妈妈丢了。
不远处就是工作人员,但王克先询问了一位邋遢的男人。
正是那个男人,抱起了自己说是要帮着找自己的父母。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王克脑海里至少换了三趟火车和两趟长途汽车。
之后就到了这个叫鹿港的小镇,这个噩梦开始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