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工人医院的家属楼,钱洪很快就到了公共汽车站,他现在需要尽快赶回造船厂,毕竟马上就要过年了,就算鹌鹑汤真有什么问题,那也得等到初八之后才能进行确认跟解决……
十二点半,马不停蹄的钱洪赶回了家,结果正赶上老妈老爸吃午饭,于是一家三口就愉快的边吃边聊,等饭后老妈去上班,钱洪就跟着老爸去了合社,足足挑选了20块钱的鞭炮,连正月十五晚上施放的礼花都买了回来。
望着那两大袋鞭炮,老爸的意思是晚上先放一挂,热闹热闹,剩下的留到过年那几天再放,不过钱洪却有更好的办法。 一万响的大地红,售价不过才一块多钱,但是点燃导索后一分多钟两分钟就会化为漫天的红色纸屑,实在是有些太快了,结果钱洪就耐心的坐下来,跟造船厂其他小毛头一样,将捆绑鞭炮的细绳拆开,这样成挂的鞭炮就迅速变成了零散的小炮竹,这样子就能玩很久很久了。
下午三点钟,感觉有些无聊的老爸决定去找东叔跟大舅,无疑是打算提前小喝一局,钱洪既然无力阻止,那么也干脆出门了,他两个口袋中揣满了鞭炮,裤兜中还有老爸刚给的五块钱,名义上是让钱洪去买烟,但实际上就是提前给的压岁钱了。
等钱洪从合社出来,裤兜里面已经多了一盒最最便宜的葡萄烟、一盒火柴,于是钱洪就转头往任宏伟家走去,这个时候阖家团圆,想来想去也就是找他比较合适了,如果任宏伟不行,那钱洪就只能跑去小院了。
“嗖、啪!”一枚窜天猴在钱洪头顶炸响,钱洪正想回头去看,谁知身畔又有一串小鞭被点燃,噼里啪啦的响成了一片,几个4-5岁的小毛头穿的跟豆包一样,大叫着从钱洪的身边跑过。
看来是找不到始作俑者了,钱洪无奈的摇摇头,继续往任宏伟家的方向前进,谁知刚跨进小巷就看到任宏伟站在自己家门口,孤零零的一个人。 快步走过去,可钱洪还没等发问,院子里面就传来啪嚓一声,一个瓷碗先是打碎了窗户玻璃,然后才飞进院子摔得粉碎,这就不用问了,一定是任宏伟他爸又在发疯,哪怕是29这天都不肯安生安生。
“洪哥”看到钱洪走来,任宏伟眼中这才恢复了一点点生气,小声的打起了招呼。
“跟我去放炮吧!”钱洪从口袋中一掏,迅速就摸出了一把的鞭炮来。
“不啦,我怕我妈出事。”
“……” “洪哥你自己去玩吧,里面已经闹了一个多小时了,应该也快结束了。”
“你爸他这是一种病,可能他自己都控制不了。”
“嗯!”
“等过完这个年,咱们来想想办法吧,也许送他去医院检查检查、做掉治疗会好一点。”
“没用的,我妈也不止一次劝过他,P用都没有,只能招来一顿打。” “那你想咋办?”
“等我再大一些,那我就……”
看着任宏伟那双阴狠的眼睛,钱洪就感觉自己必须做点什么,要不然历史就还会重演,一宗家庭悲剧正在缓缓的逼近,除了他谁也想象不出来,真正发疯的任宏伟有多么的可怕和悲哀。
“别在这站着了,咱们去看颖姐吧,她一个人过年一定很没意思,咱们去呆两个小时就回来。”钱洪不但第二次发出了邀请,还干脆上前去拉任宏伟,结果因为任宏伟对朱颖的喜好,钱洪才好不容易将他扯离了原地。
即使是农历29,造船厂的绝大多数车间依然不放假,所以下午的街面上行人稀少,只能看到快乐的小毛头时不时跑过,手中举着玩具、鞭炮跟木头棍子,年龄不到十岁的他们根本不知道忧愁为何物,真是叫人羡慕。 距离朱颖的小院还有一半的路程,钱洪跟任宏伟就已经点燃了香烟,然后他们就摸出拆散的大地红,将鞭炮的捻儿往香烟的火头上小心的一点,一旦听到呲呲呲的声音就赶快把鞭炮扔出去,然后在2秒钟之后听到啪的一声。
一路走一路扔鞭炮,钱洪带的足够多,足够这两人玩上1-2小时的,就在这样单调的游戏中,任宏伟的注意力终于被吸引了过来,脸上也渐渐的开始出现了笑容,果然性格单纯的人就是容易满足。
钱洪的视线微微一瞥,看到任宏伟再次朝正前方丢出一枚鞭炮时,钱洪的嘴角就微微一翘,随即下一枚点燃的鞭炮就悄悄往任宏伟的脚下扔去,整个过程隐秘而迅速。
“啪、我去!”鞭炮飞快炸响,毫无心理准备的任宏伟是本能的跳了起来,然后一双眼睛是疑惑的望着钱洪,当任宏伟看到钱洪嘴角的坏笑之后,终于意识到钱洪是在故意作弄自己,结果任宏伟就马上发起了反击。
“好啊!你敢炸我?看招!呲……啪!”不甘示弱的任宏伟也点燃了一枚鞭炮,如法炮制的朝钱洪脚下扔来,但是非常的可惜,在鞭炮炸响之前钱洪就已经先跳了起来,并且人还在半空中,手上已经朝任宏伟又扔出了第二枚大地红。
就这样两个人一路跑跳,将原本单调的游戏变得无比快乐多了,只是在这份欢乐的背后却充满了危险,不幸中的大幸就是这两人都坚守底线,点燃的鞭炮始终都往对方的脚下扔,绝不威胁到对方的安全。
“站住,你马上给我站着,要不然今天晚上你就没有饭吃!”
“呜呜呜,嫂子我错了!”
“少废话,站好了,看到你这个大傻个子我就上火。”
“我站好,我站好……”
当钱洪他们路过一片平房时,一阵尖锐的对话声突然就飘进了钱洪的耳朵,结果好奇心起的钱洪就朝任宏伟做了一个暂停的动作,接着两人就朝那片平房中间的小道中伸长了脖子,随即就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此时此刻正滑稽的举着一个铁皮水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