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声鼎沸。
“别挤,稍安勿躁,待粥熬好。放心,上到老人,下到妇孺,人人皆有,管够。”
“老太君万安,赵大小姐万安!” 侯府本就名声在外,此刻放粮,那就更是博得彩声阵阵。
“唉,誉王叛乱,累的大伙有家难返,颗粒无收。”
“谁说不是呢。外敌环伺,天家却自己乱了,这事,真的是一言难尽啊。”
“霍先生,您一路带我等辗转至此,岭南路、京都等地都城门紧闭,接下来何去何从啊。”
穿梭于三三两两坐在地上喝粥的人群里,楚墨被右侧树蘭下的对话吸引了注意力。 居中的那人虽是面黄肌瘦,但看上去精气神还算不错。
施粥时,楚墨便注意到这个在流民中威望颇高的秀才装扮之人,只是要维持秩序,无暇顾及。
“是啊霍先生,您就再给出个主意吧,这样下去,大家都没了活路了。”
“源静则流清,本固则丰茂。”那秀才放下粥,意犹未尽的砸吧砸吧嘴后开口。
“外不理,内不修,致使积弱,内忧外患皆迸。” “这……咱怎么听不懂呢?”
围观的流民茫然自语。
“国之不存,家又何附?”
秀才喟然叹息,闭口不语。显然没有多少谈兴。
“享天下之利者,任天下之患;居天下之乐者,解天下之忧。” 楚墨边说边凑了过去。
“英武侯。”
“见过英武侯。”
霍先生起身行礼。
“都坐着,不用多礼。” 楚墨笑着挥手示意,说完后如大家般一屁股坐在草地上。
“都言英武侯文武全才,学生原本以为言过其实,如今看来,却是学生自己井底之蛙了。”
“虚名耳,不值一提。”楚墨笑道,“敢问先生名讳?”
“不敢当先生之称。学生霍隐,自江南来。”
“江南?那可是好地方。”
楚墨笑道。
“江南虽好,却被商贾豪绅弄得乌烟瘴气,民不聊生。”
霍隐叹道。
“就是如此。”边上的流民气恼的说道,“万利粮店也因为惠民而被砸,被刁难,我们出来前,好几家万利商会的粮店都被一把火点了……”
“为富不仁,天不收,自有人收。”
楚墨听到粮店被烧,语气冷了下来。
“英武侯……能否给指点条生路?”
“对对,英武侯,都说您有点石成金之能,现在大伙无家可归,无地可种,眼见就没了活路了。”众人七嘴八舌诉苦。
“唉,便是侯府,前些日子也被乱臣贼子一把火烧了。”
楚墨叹道。
“什么?定远伯府都敢烧?京畿局势恶成这般了?”
霍隐虽猜到侯府迁徙必是局势紧张,但未料到以老太君的威望,都稳不住局面。
“九死一生。”
楚墨回想那夜情形,也自心有余择。
“不过…”
楚墨的话头吸引了议论纷纷的流民们。
“侯府在福港外有一座岛,很大的岛屿。倒是有不少适宜种植谷物之地。”
“岛屿?”
“没错,岛屿。”
众人再次小声议论。
“这许多流落无家之人,可能容的下?”
霍隐隐约猜到了楚墨的用意。
“当然……”
楚墨将岛屿情况大致描绘了一遍,笑道:“生活不易……去的人家,侯府可免费提供粮种与耕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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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墨开始抛出诱饵。
“公子,老太君寻您有事。”
周虎寻了过来。
“来的正好。”
楚墨笑着将周虎介绍给流民,“大家有什么问题可以问他。”
“公子?”
周虎有点莫名其妙。
我去看看老太君。
楚墨拍了拍周虎肩膀,朝霍隐笑道:“还等麻烦先生问问大伙,若是愿意的,明天便随侯府前往。若是不愿意的,侯府也会发十日口粮。”
“侯爷大义!”
“侯爷大义!”
“平思可有余粮?”
听到这句话时,楚墨明白,老太君这是动了恻隐之心。
“奶奶放心,岛上存粮颇丰,便是这些人都去了岛上生活也是无虞。”
楚墨笑道。
“岛上可容纳下这许多人?”
老太君讶异的问道。
她听赵飞燕提起过许多回,但她印象中,这些海岛都是些烟瘴不毛之地。
“是的,奶奶,小婿原本苦于没有足够劳力开发海岛,现如今这般景况下,小婿倒是有个想法想与奶奶秉呈。”
“平思是想将他们收入岛上?”
“正是。”
楚墨正色道:“一来可解这些流民于危难,二来也可给岛上添些人气,不至于太过寂寥无趣。”
“平思量力而为便可。”
久久之后,老太君方才收回注视着楚墨的目光。
“小婿这便去安排。”
楚墨施礼退下。
“奶奶……您这是……”
赵飞燕蹙眉问道。
扶着老太君的她,敏锐察觉到方才有那么一瞬间,老太君情绪上的波动。
“平思有平思的想法,侯府有侯府的立场,不能说谁对谁错,奶奶是担心我定远伯府百年声誉……”“奶奶说的什么意思,飞燕怎么听得有点糊涂?”
“侯府首先是要能够存续,方能论及其它。”老太君叹了口气,整个人的气势仿佛一瞬间崩坍了般,在赵飞燕担忧的眸光里轻声道:“且看日后吧……飞燕去陪着平思吧,接收这许多流民怕是有够平思忙的了,去帮衬帮衬露个脸也
好。”
浩浩荡荡的队伍再次启程时,楚墨正与霍隐独处于马车。
“名录已造册,总计五万两千又三百零八人。青壮者两万八千余……“霍先生有话但说无妨。”
楚墨看了眼欲言又止的霍隐笑道。
“青壮者内可堪征战者近两万,有厢兵经历者八千之数。”
霍隐说完跪了下来。
“先生缘何行此大礼?”
楚墨端坐,看向霍隐的目光里有着森然。
“学生斗胆揣测英武侯,还望恕罪。”
“噢?本侯有何意?”
“当此乱世人人自危之时,英武侯却一反常态的收拢流民……”
“你是说本侯笼络民心欲要谋反?”
“学生不敢妄自揣测,但如此乱世,行自保之事也算大家门阀所常事。”
“聪明人常死于话多。”
楚墨笑道。
“学生不才,虽无缚鸡之力,但自幼学圣贤之书,对筹谋一道颇有研究,愿追随大人,肝脑涂地在所不
马车内安静了下来。
霍隐额头紧贴马车地板,随着时间推移,有冷汗沁出。
“先生请起。”
好半晌后,楚墨起身扶起了霍隐。
“先生能带着这许多流民一路辗转至此,当可见统筹勾连之术炉火纯青。”
“公子谬赞,霍隐汗颜。”
“侯府传世百年,忠义为先,但我楚墨不同。我要护我妻儿,护我所爱,所珍惜之人、事……楚墨注视着霍隐,“我欲聘请先生为我幕僚,助我一臂之力,不知先生意下如何?”
“谢主公!”
霍隐整装素容,缓缓拜倒。
“先生请起!”
“大牛,你说俺们去岛上真能有田地?”
“傻不傻你?英武侯都说了有了,你还在怀疑些啥子呦?”
“俺今天白日里听见二愣子他们说要离开。”
“二愣子?就他们?”
大牛吐出嘴里的草根冷笑道,“虎子,你可莫要被猪油蒙了心。二愣子他们打什么主意谁能不知?”这几万人里,如同二愣子等人打着混吃混喝念头的不在少数。
“你说这许多人,每日里得撒出去多少粮食啊?会不会真如二愣子他们说的,岛上都是烟瘴之气,去了连命都保不住?”
虎子挠着头问道。
这也是许多人的疑问。
“你怕是真的傻。”
大牛不屑的说道,“英武侯可是弄出了八石粮种之人,侯府又怎会少了粮食?再说了,这许多人到了岛上,侯府若不能喂饱大伙,闹起来,侯府图什么?”
虎子愣了愣,“是哦,真要闹起来了,侯府总不能把俺们都给杀了吧?”
“瞎说什么,快闭嘴。”
大牛谨慎的看了看身周,发现没什么人注意后方才放下心来。
“睡觉睡觉。听说明天就到福港了,到时候就知道了。”
半晌后,虎子又忍不住问道:“大牛,你说俺们这许多人可要如何渡海?”
“瞎操什么心,英武侯自有办法。”
“可蓬松岛上的制船工坊不是听说毁了吗?便是水师战船也全都损毁,英武侯总不能凭空变出福船来
吧?”
虎子的话让大牛眉头皱了起来。
这些时日以来,大家议论最多的,便是从福港如何渡海以及如何从辽国水师炮火下成功渡海。
虽说霍先生说了不用担忧,但私底下,众人还是对此颇为忧虑。
“英武侯是谁,那可是个神仙一般的人物,咱在这想这些有的没的有何用?”
楚墨杀透几千黑甲步军的消息被霍隐不着声色的透露了出去,这让流民们将楚墨视若神明。
抱有类似想法的流民不在少数。
楚墨透过散落在各处的侦查蚂蚁听到了不少。
“公子,这许多细作如何处置?”
霍隐没有问楚墨为何如此确定这些人便是细作。
“打发了吧。”
楚墨随口说道。
“可否弄到岛上?学生会让人盯着……”
霍隐的意思楚墨知道。
故意透露些消息给细作,好在关键时候迷惑敌人。
“不需要。”
楚墨笑道,“先生只需记得一点,中原大地上,咱们目前实力或许不足,但在大海上,咱就是无敌之
楚墨说完接道:“这里便交给先生了,我得去一趟福港筹备渡海之事。”
“公子放心,断不会出乱子。”
“先生办事我自是放心。”
楚墨起身,“若是有那不开眼的闹事,找周虎或是小北。”
“学生明白。”
入夜的山道便是蛙声都没有。
赵飞燕环抱着楚墨坐在摩托后座上,想着奶奶说的话,心绪不宁。
“娘子可是有心事?”
临近福港时,楚墨将摩托收起,拉着赵飞燕酥手轻声问道。
“没…”
清冷的月色下,赵飞燕欲言又止。
“傻瓜。咱们之间有什么是不能说的?”
楚墨好笑的在赵飞燕鼻子上刮了下。
“相公招募这些流民,可是要……谋反?”
赵飞燕到底说了出来。
以她的性子,能憋到现在楚墨早就觉得奇怪了。
“娘子可以理解为自保0”
楚墨转过身轻捧赵飞燕恢复了些气血的脸颊正色道,“娘子是知道的,谁当皇帝相公无所谓,但相公绝不能容忍有人威胁到娘子,威胁到睿儿与慕雪。”
“誉王继位为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