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阴丽华一笑,对着林泉说:“那么夫君你可不是什么大冢宰了,而是南斗星君了。”
林泉笑着说:“丽华,我真的能够主生的话,一定让我们长命百岁。”
这时候乐琼开口说:“其实长生,也未必快活,这喜极必哀,我们若是能够常乐我净,何求什么长生。”
乐琼说完,察觉到自己多嘴了,于是闭嘴不在谈了。
林泉见乐琼这个样子,对着乐琼说:“琼妹,话说妹妹那里是否寄来信件,说她婚期。”
乐琼摇摇头,有些担心,林泉安慰乐琼,这路途迢迢,青鸟难至,有叶复在一旁,乐瑶不会有什么危险。
乐琼点点头,林泉安慰了一番,乐琼岔开话题,询问林泉今天去国子监没有。
林泉说去了,基本人都快气了半死,这些人表面上看谈吐不凡,实在学正道,而是走了邪路。
这还是世家弟子,若是一般读书人,只怕更不如。
林泉将今日的事情说了出来,阴丽华听了之后,对着林泉说:“夫君,这众人读书,多是求一个功名,而时文最重,这天下举子,自然重时文轻五经。如今夫君是国子监祭酒,可以化世风,正人心。”
林泉说希望如此,自己现在才明白,知难行难,这若是今天不测试国子监,林泉还未必会知道这个问题。
林泉小时候,基本就是看刘歆遗书,他原本无心科举,时文不过游戏之物,用来戏耍读书人的。他这种野路子,自然不懂读书人的正途了。
过了几天,养病的六皇子让人来请,林泉没有敢穿官服,而是穿便服,以私人的名义去见六皇子。
到了六皇子的客厅,六皇子拿着一本书正在看,林泉眼尖,看到一行字,认出了这是南华经的秋水篇。
六皇子放下书,林泉询问了一下六皇子身体是否康健。
六皇子说南都气温和颐,适合居住,自己到了南都,一洗朔方尘土之气。
不过六皇子也说,南都适合居住,不适合帝王长守,若是常驻这里,只会满身胭脂气,消磨了帝王豪气。
林泉说这是正理,所以高皇帝北迁,以旧都为京城。
六皇子和林泉谈论南都的事情,丝毫没有涉及朝政之事,说着说着,六皇子询问林泉,林泉这到了国子监没有几天,为什么惹得国子监监生不快。
林泉将实情说了出来,六皇子对着林泉说:“朝廷以干禄为饵,钓来的只是贪利之人。朝廷以品德察举,自然贤良方正齐聚。”
林泉见六皇子也是喜欢察举制,忍不住劝谏说:“殿下,察觉真的能够举来贤良方正吗?朝廷察举之法,比之九品中正,无差。寒门想要以察举而进,真是难之又难。”
六皇子听到这话,对着林泉说:“此乃高皇帝仁厚之处,历代从龙之臣,或是杯酒而去,或是空印而死。只有圣朝,分封诸侯,与之共治。”
林泉不否认这一点,这也是虞朝唯一值得称道的地方,不过这样弊端真的不少,开国功臣,他们的确有本事,但是不代表他们子嗣有本事,而这已经过了三代人了,除了个别的贤明的,其他公子侯爷,比起普通人强不了多少,若是国朝还和这些人共治天下,徒有共治美名,实乃坏了江山。
六皇子听林泉这么说,让左右退下,和林泉说:“大冢宰,你乃是勋贵之后,在我面前说这话倒是无妨,但若是被别人听到,只怕会惹来不小的祸事。”
“小臣明白,但是有些话如鲠在喉,不吐不快。殿下,你应该知道,圣人已经有心让你克绍箕裘,不是今年,便是明年,殿下就可以南都监国,待圣人万岁乘龙登天之后,殿下就要坐上那大若之位。”
六皇子听到这话,脸色顿时变得十分难看了,对着林泉说:“大冢宰,下臣不论圣人,乡野不论朝政。”
“此乃圣人下对臣所言,圣人文治武功,三代以降,无有如圣人者,他立殿下为皇储,乃是希望殿下能够承平,不损圣人圣名。”
六皇子听了之后,看着林泉,对着林泉说;“大冢宰,这么说来,你就是托孤之臣。”
“是。”
林泉也没有否认,这件事朝臣都能看出来,自己也没有必要否认。
“父皇春秋鼎盛,国本之事,尚可再议。”
“二典所重,乃在立嗣。当日文皇帝已经明圣人乃是万古未有之圣王,故传位世宗仁皇帝,圣人如今立殿下,也是如此。”
六皇子听到这话,对着林泉说:“父皇文治武功,就算考之五帝,也未尝逊色,我又何德何能,能继承大位,若是能承平,那么我就满足了。”
林泉见六皇子也不在对皇位多言,于是继续说:“小臣斗胆,小臣认为圣主明君,无非在于亲贤,若是殿下能够就任用贤臣,那么承平之愿,自然能成。”
六皇子对着林泉说:“大冢宰,你这就是王婆卖瓜了,你放心,若是真的有那一日,朕自当不会让你这个贤臣困于乡野。”
“只恐臣到时候不能辅佐殿下你了。”
“嗯?大冢宰,你何出此言?”
“臣入南都以来,每每心斋,总觉不详,恐臣天不假年,君子曰终了。”
林泉这倒是不谎言,进入南都之后,林泉越加思念故人,心斋之时,只觉得富贵无趣,人生难乐,虽然娇妻富贵,应有尽有,但终究是悲多过喜,哀多过乐。
他位极人臣之后,反而觉得迷茫了,他虽然享受富贵,但是多年读圣贤书,让他有在其位谋其政的觉悟。这大冢宰要做的事情,可不轻。当天下兴衰成败压在他肩膀上的时候,他又想起了古代名相的种种事迹。
如今这位未来的天子,林泉必须全力劝谏,免得到时候这位成不了圣主明君,成为昏主独夫。
这种责任感和他本性相违背,加上叛节内疚感,三种情感在他心中交战,林泉自然觉得无趣难乐。
六皇子听到这话,对着林泉说:“大冢宰,这一次随着我来的,还有一位神医,是否让他替你诊治一番。”
“多谢殿下好意,贱内也是岐黄妙手,小臣不是病疾所至,而是人算将尽。”
“若是如此,那么我让城中黄冠为你摆一个大醮,让上天赐福。大冢宰,如你这般贤臣良臣,若是不能协助我,那我岂不是自断一臂。”
“臣,不胜惶恐。”
林泉见六皇子越是推崇自己,越是感觉到为难。以前他可以闭口不谈,尸位素餐,反正天塌下来,还有九卿顶着,如今自己成了九卿,天塌下来,他就要去顶了。
他知道,就今天自己对六皇子说的话,放在往日,绝不会谈,反正自己也不是辅弼大臣,何必得罪这个未来的天子。
六皇子见林泉如此这么说,让林泉先下去休息吧,不要想太多,人算之事,不过阴阳家欺骗愚氓而说。
不过六皇子还是说道做到,第二天就让城中有名的高道,做法为林泉祈福。
这件事自然瞒不过城中的人,城中的人都以为林泉染上了恶疾,命不久矣。
他们心中多是庆幸,对于林泉这种人,自然是越早走越好。但是他们心中也未免有些惋惜,真是天妒英才,林泉不到而立之年,就英年早逝了。
陈菁菁听闻之后,连忙为林泉把脉,见林泉脉理平和,丝毫没有异样,不由询问起来。
林泉看着自己三位妻子,叹气一声,告诉她们,如今自己也算位极人臣,仅在三司之下。这自古以来,高处不胜寒,自己若是稍有不对,朝臣攻讦,若是圣恩不在,那么自己就难逃一死了。
林泉说如今自己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掉了下去。
“夫君,你这是多心了,无论圣人还是六殿下,对你都极为器重。”
“我,我……”
林泉想要将心中曲款说了出来,但是最后只是叹息一声。
第二天,林泉上了一封奏,希望自己在南都的时候,能够修三朝国史。
这一封奏疏上去之后,知道情况的陈菁菁不由担心说:“夫君,你这又是何苦呢?”
“虽然历代皆是宰相修史,如今我也算是半个丞相了,如今在南都闲来无事,不如修太祖朝,太宗朝,世宗朝三朝的国史。”
陈菁菁握着林泉的手,对着林泉说:“夫君,若是你真的决定这么做了,那么臣妾也就不多阻拦了。”
林泉说了一声谢谢,静静等候圣旨的到来。
这些时日,不少官员来探望林泉,见林泉神情如常,不由怀疑,这个林泉得了不治之症是否是真。
不过他们想,或许是那些道士真的祈福成功也说不定,若是林泉没有什么大事,需要六皇子亲自出面,让这些道士帮忙打醮吗?
他们心中有些失望,心想林泉如此年轻,这当大冢宰,至少还能当上半个甲子了。
他们也只能巴结,希望能给林泉留下一个好的印象,到时候好升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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