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泉从营帐里面走了出来,回到了家中,陈菁菁他们见林泉无精打采的样子,也不敢多问。
用了晚膳,阴丽华才询问林泉,这一次去军营如何?
林泉告诉他们,襄国公已经为自己求情了,自己不用跟着襄国公一起出征。
阴丽华她们送了一口气,然后询问林泉,既然这样,为什么林泉还闷闷不乐。
林泉说自己其实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没有一种轻松的感觉,反而心中觉得沉甸甸的。
陈菁菁听后,眉头紧蹙,好像明白了什么,但是她不愿意说出来。
乐琼见众人沉默,只能说:“如今不用南征也算一件好事,大家且把心放下,好好陪陪夫君吧。”
陈菁菁点点头,于是岔开话题,说起一些开心的事情。
第二天,林泉心中有事,这又不能离开县城,只能在城中逛了起来。
这城中自然人心惶惶,充满了恐惧,最热闹的地方,是城中著名的观音庙,观音庙已经容纳不了这么多,最后这些人只能排队在外面,等待上香的机会。
林泉向来不信这些,看到这个情况,只是叹了一口气,感叹圣人永远无法知道,这刀兵一起,有多少人受灾。
圣人出兵的理由是好的,但是好的理由,未必能做成好的事情,虞朝田地不足,乃是私田不足,圣人这舍本逐末,不将官田拿出来,而是想着开疆扩土。
不过这一次是胜是败,问题都解决了,毕竟这些大军进入异域,是否能回来,还是一个问题,他们死了之后,朝廷至少减少了十万人的口粮,这些人的家庭,因为没有了劳动力,只能用朝廷赏赐的银子雇佣他人,这样流民就有了自己了生计。
林泉想着这些的时候,突然闻到一股熟悉的香味,他转向看了看后面,果然是聂云凤。
聂云凤看着林泉,欲言又止,林泉先是沉默,然后对着聂云凤说:“云凤,我们找一个清净的地方谈谈吧。”
聂云凤点点头,林泉和聂云凤到了往日常去的茶馆,以前满座的茶馆,因为战争的事情,也显得十分冷清了。
掌柜见到林泉到来,连忙迎上来,邀请林泉到了雅间里面。
等到他们坐下,掌柜追着林泉说:“林大人,还是老样子吗?”
“不错,老样子。”
掌柜说了一声好嘞,然后就下去了。
林泉看着聂云凤,一向善于言辞的他,最后化作了一句:“最近,你可好。”
“承蒙记挂,还好。”
林泉又是沉默,最后才开口说:“其实,你不应该来的。”
“我的确不应该来,但是我不得不来。”
林泉询问为什么,聂云凤看着林泉的眼神,对着林泉说:“看样子,你这一次没有随军了。”
“不错,我如今还是罪人,没有资格随军。”
聂云凤听了之后,看着林泉,继续说:“是吗?以你的才智,平妃娘娘应该让你随军才是。”
“我不过一介书生,而且我曾经上奏,让圣人不要南征,想必圣人心中还在厌恶我。”
“你不从军也好,如今你也是有家室后代的人,你的两个孩子还小。若是你在南国出了什么意外,他们又当如何。”
林泉听到聂云凤提到林绍闻和林多闻,不由笑着告诉聂云凤这两个孩子的事情。
很多事情,都是陈袁二人说给林泉听的,林泉这转述的时候,说的绘声绘色,好像自己亲眼所见一样。
听林泉说完,聂云凤告诉林泉,明年她就要去飞云山了,林冰娥这些时日身体不好,想必是大限将至了。
聂云凤说到这里,感叹了一下,对于林冰娥来说,一生最为亲的就是妙云子这个师兄,而唯一的朋友就是孝慈太后。
这两人一前一后的离开,就算林冰娥这种世外高人也未免有些郁郁寡欢。
说到这里,聂云凤看了看林泉,对着林泉说:“不知道你是否有此种感受。”
林泉深有同感,若不是林绍闻和林多闻的到来,林泉也是觉得人生百无聊赖,除了悲苦之外,再无其他。
“我也是如此,我生平没有多少朋友,唯一算的上朋友的,也就是刘思永了。”
聂云凤说到这里,掌柜将茶壶提了进来,林泉让掌柜放下,告诉掌柜去忙自己的,不用在这里招呼。
掌柜开店多年,早就通人情世故了,自然不敢打扰。
掌柜下去之后,林泉为聂云凤冲泡了一杯茶然后对着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聂云凤品尝了一下,放下茶杯,林泉才开口说:“自古知音难寻,知音难觅。这苍茫天地间,若是说兴趣相同的,倒是不难,君子之交,也是不难,难就难在知心。”
林泉说到这里,自嘲的说:“有时候,连自个都弄不清自己到底想的什么,更别说他人了。”
聂云凤看着林泉,对着林泉说:“那么你这些年还是没有弄明白吗?”
“似乎有些明白了,但是似乎又有一些不明白。”
“那么你是否还记得,当日我们是怎么见面的。”
林泉说怎么会不记得,那是在陇右府的兴县,那时候林泉正是寻找毕一东的下落。
那一天,林泉没有钱,只能弄点钱,祭祀五脏庙。
这运气也好,那时候聂云凤和清虚也是下山找毕一东。
林泉见聂云凤容貌不凡,如同画中仙女,自然有了亲近之心,于是走上前,唱了一个莲花落,准备要点钱。
当时聂云凤也没有江湖经验,见到林泉这个乞丐,于是询问林泉,是否知道毕一东的下落。
林泉自然大为吹嘘了一番,聂云凤信以为真,真的当林泉是毕一东的弟子,于是请林泉带他们去找毕一东。
林泉哪里敢他们去,只是说毕一东这些年不见外人,聂云凤若是要见,只能让林泉转告之后,毕一东决定之后,才能见。
聂云凤还是当真了,毕竟江湖上也有这个规矩,要门下弟子引见才是。于是给了林泉银子和信物,林泉让他们在某个客栈等着,等到自己有消息之后就来禀告。
聂云凤去客栈的路上,还告诉清虚,很快就可以见到毕一东了,而清虚只是笑而不语。
三天之后,聂云凤沉不住气的时候,清虚才告诉聂云凤,聂云凤被骗了。
当时聂云凤气的拔剑直接将桌子劈成两半,从这之后,倒是记上林泉,虽然不是什么好的影响。
林泉将往日之事说完,聂云凤看着林泉,对着林泉说:“是呀,当时我就应该知道,你的本性不是一个君子了。”
“可惜那时候我还将自己当做一个不拘的君子。”
“如今你知道不是,还可以当一个君子。”
“难了,云凤,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我天生不是做君子的命。”
“不能做君子,那么是否当大侠呢?”
“什么大侠?”
“率性而为,忠义行事。”
林泉听到这八个字,苦笑说:“那更加难了,我不如云凤你,能够快意恩仇,我其实和这世上的读书人一样,谈的时候,满腹经纶,实际上,和闾巷的人没有什么区别。你也看到了,他们遇到如今的事情,只能求助神佛的保佑,而我虽然不去上香,所思所想和他们并没有什么不同。”
林泉说着这里,喝了一口茶,对着聂云凤说:“世人都夸我足智多谋,实际上皆是上天眷顾,上天让我荣华富贵而已。若是上天不眷顾我,那么云凤,我们之间第一次相遇之后,只怕再难有机会再见了。或许我真的会当一辈子乞丐,现在也不知道是否还活着。”
聂云凤听着林泉这话,对着林泉说:“既然如此,那么林泉,上天既然赐予了你这一切,你可曾想过做些什么?”
“我应该做些什么?”
“为这苍生谋福,我也不要求你做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你何不从小事出发,比如修桥补路这些呢?”
林泉一愣,他看了看聂云凤,这是他从来没有想过的,他一直认为自己有经世之才,所思所想的都是大事,如今聂云凤说的,林泉压根没有想过,对于他来说,这种事情,只要乡绅善人做就是了。
“云凤,你说的不错,我的确错了。”林泉告诉聂云凤,自己的确应该做这些事情,这些事情,也是自己力所能及的。
“朱子说洒扫,我当初还不在意,如今思来,却是颇有道理,我既然没有安邦定国之才,那么何不从小事做起。我连一县尚且没有治理过,如今来治国,岂不是笑话了。”
林泉是一个聪明人,明白了自己问题所在,他的知识多是来自书本,虽然他提倡实学,学以致用,但实际基本上还是写文章,至于用,却很少用。
聂云凤见林泉眉间的愁云减轻了不少,不由送了一口气。
她这一次前来,是乐琼写信叫来的,在五月之期满的时候,乐琼见林泉闷闷不乐,于是写了这一封信,希望聂云凤能开导一下林泉。
乐琼知道,聂云凤在林泉心中的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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