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围着这个石头反复打灯看了看，确认了我的想法没有出错后，我就关掉手电筒，站起来对张鸿泰说：“张总，我觉得这个料子赌赢的概率挺低的，切出来估计也不会有阳绿，最多就是豆绿或者浅绿吧，而且种水也不行。”
我并没有把话说的太死，毕竟任何事情都有可能会发生奇迹。但是对于我来说，这块料子基本上就算是必输的那一种了，给我的话，我肯定不会赌。不过这块石头的品相确实可以，而且窗口也带着点阳绿，很容易迷惑那些刚入赌石圈子但是对赌石了解不深的新手菜鸟。
我估计张鸿泰的女儿就是这一类菜鸟，所以她一听我说完，就很不爽的对我说：“你什么眼光啊？懂不懂赌石啊？真以为我爸让你帮着掌掌眼就把自己当成大师啦？这开窗明明都已经出阳绿了，你还跟我说最多切出豆绿，你是不是色盲看不出颜色啊，还是脑子有问题啊？拜托你看不明白就少说话，别装的自己好像多懂似的行吗？”
“玉琦，行了。”
张鸿泰微微皱眉，好似有点无奈。
他叹了口气，转头看着我，笑了一下，似乎对我刚刚说的话挺满意的，他说：“昭阳啊，我果然没有看错你，你的确很有赌石的才能。”
他说着还拍了拍我的肩膀，好像真的很认可我似的。
我赶紧很客气的回应道：“没有没有，张总你别这么说，我也只是根据自己赌石的经验和对赌石的理解来判断的，你们听听就行，也不用太当真。”
“呵，知道就好。”
张玉琦在旁边没好气的说了一句，感觉她好像非常看不起我。而且是那种从骨子里流露出来的，就好像我们之间天生就存在着无法逾越的阶级差距一样。所以她从来没有正眼看过我，看我的目光也都是那种俯视的，不屑的。
其实刚才听到张玉琦说出那一番话的时候，我就一点也不意外，甚至还感觉挺有意思的。仔细想想我也已经很久没有见到像她这么泼辣的女生了，而且还能自以为是到这种程度，真的也是挺厉害的。看样子她从小到大应该都被张鸿泰宠的很好，妥妥的公主病重度患者。
难怪张鸿泰会想到让我来帮着他说出这些话，不然就张玉琦这种目中无人唯我独尊的性格，要是让他自己来教的话，不知道要多少遍才能让她长点记性，学会这些真本事。
我自然是不可能跟张玉琦争吵的，所以我保持着人畜无害的样子，只是看着她淡淡的笑了一下，什么话都没有说。
张玉琦还是没有给我好脸色，她厌恶的翻了个白眼，然后就把自己的脸转向了另一侧。
张鸿泰稍稍有点尴尬，他浅笑着跟我对视了一眼。虽然没有讲话，但是通过那个眼神，我就知道他是在示意我不要跟他女儿一般见识。
我很明事理的朝他点了点头，他也对着我点了一下头，随后他就看向身旁的张玉琦，对她说：“玉琦啊，你现在感觉这个石头怎么样？”
“很好啊。”
张玉琦想都没想，就特傲气的说：“这可是我的选的石头，绝对不会有问题的！”
“噢……”
张鸿泰拉长尾音点了点头，接着说：“那刚刚昭阳对这个石头的评价……”
“他知道什么啊？”
不等张鸿泰把话说完，张玉琦就很不给面子的打断了他的话。
她说：“他都是瞎说的好不好，爸你不要以为他碰巧切出一个墨翠雪花棉就是什么高手了，那都是运气而已，没有什么真本事的。我跟你说，反正这块石头我很看好，我才不管其他人是什么看法呢！”
她在说这句话的时候，还专门把其他人这三个字加了重音，而且说的时候还瞪了我一眼。那感觉，就好像很不满我刚刚对这个料子的评价似的。
我脸上的表情没什么变化，也没有去接她的话茬，只是跟她的目光交汇了一瞬。
张鸿泰略显无奈的笑了笑，他说：“所以，你今天就是认准这块石头了？”
张玉琦特自信的点了点头，斩钉截铁的说：“嗯，认准了。”
“那好吧。”
张鸿泰挑了下眼眉，好像也不打算再跟张玉琦多说了。
“既然你已经认准这块石头了，那你就自己掏钱跟曹老板买下这块石头吧。”
“啊？我自己掏钱啊？”
张玉琦撇着嘴，有点不高兴的意思。
张鸿泰笑呵呵的说：“我们之前不是约定好了吗？你现在想反悔啊？也可以啊，那你就……”
“我才不会反悔呢！”
张玉琦立刻打断张鸿泰的话，一副下了很大决心的样子。
我不清楚她跟张鸿泰之间有什么约定，但看她那个样子，好像赌注挺大的。
张鸿泰没再说话，只是笑呵呵的看着张玉琦，目光中有些无奈，但也充满了关怀。
“小气鬼，哼！”
张玉琦没好气的嘟囔了一声，然后就招呼曹老板，问他：“这个石头多少钱啊？”
曹老板油腻的笑了一下，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用一种询问的目光看了张鸿泰一眼。
张鸿泰很随和的说：“没事，你不用管我，该是多少钱，你就卖多少钱。”
“哎，好嘞。”
曹老板嘿嘿笑了笑，转头就对张玉琦说：“张小姐，这石头一百二十万。”
“什么？”
张玉琦惊呼了一声，好似对这个价格非常不满意。
“曹老板你给我老实一点啊，你别以为我是个女的你就能乱开价宰我！”
“哪能啊！”
曹老板堆着一脸的笑容，解释道：“张小姐，您是什么身份啊，我哪敢乱开价宰你啊。”
我在旁边听着这个对话，我就想笑。
这个曹老板也真是够狠的，嘴上说着不敢，结果一刀下去宰人宰的比谁都狠。这还是张鸿泰在这儿呢，我估计要是张鸿泰不在，他直接能把这块石头卖到两百万。
有一说一，这个石头的品相虽然挺好的，但是绝对不可能卖到这么高的价格。如果给我的话，就算是十万块钱，我都不会要。
但是张玉琦显然不懂这些，她就是一个刚入圈子的菜鸟，被曹老板忽悠了几句，她就有点拿不准主意了。
不过她心里对这个石头的价格可能有一个大概的标准，所以她就紧皱着眉头，有些不满的对曹老板说：“不行，这个价格太高了，你给我便宜点。”
不得不说，这女人连跟人砍价的方式都带着十足的大小姐做派。也不知道将来没有了张鸿泰在身边庇护，她还能不能像现在这样无所顾忌。
曹老板尴尬的笑了一下，他说：“张小姐，你也看到了，这石头的窗口可是有阳绿的啊，再说这石头的品相，还有这个大小，你也都清楚，我这真的已经给了你很低的价格了，真的不能再低了。”
张玉琦有些犹豫，她好像有点被曹老板说动心了，但可能是因为资金问题，所以她还是很强硬的说道：“那也不行，反正这个石头我要定了，怎么说你也得给我便宜点。”
曹老板装出一副为难的样子，他说：“那行吧，张小姐，那你说个数，我看看行不行，要是合适的话，我就直接给你了。”
看样子曹老板这家伙是真的不怕张鸿泰事后找他算账啊，估计张鸿泰可能在私底下也跟他打过招呼了，目的就是想让张玉琦吃点亏。
我一句话都没有说，就这么站在旁边继续看戏。
张玉琦盯着那个石头看了一会儿，然后就咬着牙，挺纠结的对曹老板说：“那就八十万吧，八十万我觉得挺合适的。”
曹老板哭丧着脸，特绝望的回道：“不是吧张小姐，你这一刀就给我砍掉了四十万啊？你这也太狠了吧？咱们讲价也不带你这么讲的吧？”
张玉琦被他说的有点尴尬，看着曹老板这个样子，似乎也觉得自己把价格压的有点低了，但是她又不想花更多的钱来买石头，所以她就绷着脸，对曹老板说：“这石头本来就不值那么多钱，八十万我觉得可以了，你要是不愿意的话，那就算了。”
她这话说的还挺让我意外的，曹老板好像也没想到她会这么坚决。他苦着脸犹豫了几秒，然后就对张玉琦说：“不行不行，张小姐，这个价格实在是太低了，我这不能亏本卖你啊。要不你再加点，至少也让我把本钱给捞回来啊。”
曹老板演的特别真，张玉琦明显被他唬住了。
她咬着嘴唇瞪着曹老板，僵持了好几秒，她才不情不愿的说道：“好吧好吧，那我再加八万，总共八十八万，也挺吉利的。我最多就能拿出这么多了，你要是还嫌少的话，那这个石头我就不买了。”
我听到这里，实在是没忍住，就笑了出来。
张玉琦一听到我在笑，她当时就不爽了。
她直接转过来瞪着我，冷冷的说：“你笑什么啊笑？”
我赶紧摆摆手，忍住笑意，我说：“没有没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神经病！”
张玉琦骂了一句，然后就转回去对曹老板说：“说话啊，曹老板。”
曹老板连忙笑了笑，回道：“好的好的，那就按张小姐说得来，八十八万，成交。”
“好。”
张玉琦应了一声，然后就把自己的手机掏了出来。
我看着是苹果最新的iPhone11pro，套着一个很卡通的手机套，挺可爱的。
她做事也很干脆，一点也不拖泥带水，拿着手机操作了几下，直接就把钱给曹老板转了过去。
曹老板确认收到了钱之后，他就连连点头，眉开眼笑的跟张玉琦说：“张小姐大气，预祝张小姐一刀暴涨！”
其实他很清楚我刚才为什么会笑，毕竟那石头本身的价值根本达不到八十八万，而对曹老板来说，这里面最少有他七十多万的赚头。这基本上是等于张玉琦白送给他的，结果张玉琦自己却浑然不知，她还以为自己捡了便宜呢。
更有意思的是，她付完钱之后，还故意斜眼瞪着我冷哼了一声，一副洋洋自得胜券在握的样子，就好像她马上就要切出帝王绿了似的，特别好笑。
我什么都没说，继续看她表演。
小曼看她挺针对我的，她心里可能就有点不高兴。
我能感觉的到，她很想替我说话，不过我一直拉着她，在她手上捏了好几下。意思就是让她别冲动，不用跟张玉琦这种富家大小姐一般见识。
小曼明白我的意思，所以她就没说什么，但是每次张玉琦说我或者瞪我的时候，小曼就会毫不示弱的朝她瞪回去。不过张玉琦好像一直都没有注意到，所以这两个女生之间也就没有发生什么不愉快的事情。
张鸿泰看张玉琦已经把石头买完了，他就笑呵呵的问她：“现在石头你也买完了，要不要直接在这里切啊？”
“当然要啊！”
张玉琦很果断的说道。
张鸿泰看着她点点头，说：“行，那你研究研究是直接切啊，还是再开个窗口啊？”
这回张玉琦没有立刻回答，她看着那块石头想了一会儿，才对张鸿泰说道：“反正这个石头都已经开过窗了，我就直接切好了。”
张鸿泰笑了一下，好像早就猜到她会这么说似的。
“那你去跟切石头的师傅说一下你要怎么切吧。”
“我知道。”
张玉琦随口应了一声，我感觉她好像不只是有点犹豫，而是对于这块石头到底怎么切才比较好，她心里完全没有注意。
她硬撑了十多秒，最后心一横，就走过去直接对切石头的师傅说：“你就帮我从石头中间切一刀吧。”
那师傅一句多余的废话都没有，他对着张玉琦点点头，然后就招呼过来一个伙计，跟他一起把石头搬到了切割机上面。
他站在那调试了一下，然后很快，切割机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因为噪音比较大，我们所有人都往后退了两步。
我稍微观察了几眼，我发现张鸿泰和曹老板的表情都看起来挺平静的，似乎这个石头能切出什么结果，他们已经心知肚明了，所以一点也不紧张一点也不期待。
站在张鸿泰身侧的恭叔，也是差不多的表情。
只有张玉琦自己，虽然在极力的控制，但是从她的眼神中，还是能够看得出，她现在很紧张，而且也很希望这块石头能切出满料，直接一刀暴涨。
事实上，这个料子还不是百分百会输。而且重量和大小摆在那里，只要切出来颜色好一点，种水就算一般，这个石头都能赚不少钱。
然而就算把要求定的这么低，这种概率也依然很渺茫。
我的心情应该跟张总和曹老板他们差不多，我是亲自研究过这块石头的，我相信自己的判断。而且从某种层面上讲，我也不希望张玉琦能切出奇迹。毕竟张鸿泰让我帮她看过，我也说出了自己的理解，我希望结果能够证明我是对的。这样至少在张总面前，我是有能力的，也是有一定价值的。说不定因为这个，将来我还能有机会跟他产生一些生意上的交集。
这时候噪音挺大的，耳边都是乱糟糟的声音，大家基本上也没怎么讲话。小曼看我现在没什么事儿，她就趁机凑到我的耳边，小声问我：“昭阳哥，咱们什么时候走呀？”
我看着她笑了一下。
其实现在这里已经没有我什么事儿了，我确实可以带着小曼走。但是我想看看结果再走，所以就对小曼说：“马上，等这个石头切完，咱们看看什么结果，然后就走。”
小曼乖巧的点点头，之后就没再讲话，一直静悄悄的贴在我旁边。
我挺想抽烟的，但是把手伸进兜里拿着烟盒的时候，我又想了想，最后还是算了。
我看着切割机那边的情况，那个料子已经被切开一道缝了。
周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也围过来了一些人。
大家都对着那块料子指指点点的，很小声的议论着。
曹老板也走到了张鸿泰的旁边，时不时的说两句，也不知道在说什么。
我看了看张玉琦，这家伙好像越来越紧张了，随着那块石头被切开的缝隙越来越大，她明显变得比刚刚更加焦虑了一些，而且好像还有点烦躁。
她基本上全程都没有移开过自己的目光，就这样站在原处一直盯着切割机和那块料子。
我感觉这个女人真的挺有意思的，也不知道等到最后结果出来的时候，她能不能接受的了。当然了，如果最后真的让她切出了奇迹，那我就认命了。
等待的过程永远是漫长且难熬的，尽管这块石头跟我的关系并不大，但是我也感觉时间过得很慢。我没有仔细看时间，反正过了很久，我终于听到切割机的声音停了下来。
周围这些人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了眼前的那块石头上，张玉琦也紧咬着下唇，一脸急切的模样。
因为这个石头比较大，没办法让她亲自来弄，所以切石头的师傅就拿着工具帮她把石头一点一点打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