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舞一直被仍在火灵珠里,这一次根本没被谢云书带来,也不能怪被他们遗忘。再则就炎舞那点实力,现在也派不上什么用场,还是个好斗分子,不给谢云书惹祸就不错了。
而奶孩子这种事,其实还挺上瘾。虽然有时候比较吵闹,但谢云书却渐渐乐此不疲——嗯,最关键的还是三个月,就能长到六岁左右的大小,届时就省心许多。晚上睡觉哭闹,也无所谓了。就算谢云书想嫌麻烦,都等不到天天被折腾厌烦的时候。
不过,这一次来仙灵地界,谢云书干脆就跟李忆如把小蛮给一起带走,没有继续麻烦云瑛玄华娘娘。毕竟谢云书今非昔比,与李忆如、穹武在一块,基本上碰不到什么能够威胁到性命的对手。他俩肯定还是想把孩子带在身边,随时有个照看才完全放得下心。 于是,谢云书接下来便去了微尘峰,去与问菩提商讨使用“千年一击”的事。至于李忆如则在炼妖壶里带孩子,也省得跟谢云书四处奔波。
“净檐幽居真是个好地方,有花有草,山上还有瀑布。大师你还有闲心抚琴品茗,小日子过得不错嘛。”
“你……今日所为何来?”
喝了一口一直在微尘峰上,陪伴问菩提的上师·静如禅亲手泡的茶,谢云书开门见山道:“为了劝你使用千年一击。”
“嗯?” 琴音戛然而止,问菩提手指按在琴弦上,心中似有斟酌:“前一回,灭度梵宇已拿下琅笑衣,如今隳魔众只余禁世凄狂一人为主,何须使用千年一击?”
“但,我们得毁掉隳天浮屠。”
谢云书道:“隳魔众的高手,一直有灭度梵宇的和尚对付。可隳天浮屠持续改造出的异类,却少有人去解决。如今他们又有天地主宰撑腰,如果一直坐视不理,受害的便是更多的周边的百姓了。”
“非得千年一击不可?”
“我们设法拦住天地主宰,你使用千年一击。只要能一次击破隳天浮屠,那就等于破了猂族、隳魔合流的根基。” 谢云书做出自己的推论:“到了那时,异殃猂族必将思退,想着撤回深寰地宇。而隳魔众首领失踪的失踪,被杀的被杀,被抓的被抓,管他们怎么负隅顽抗,基本上也就树倒猢狲散。这样做才是最节省时间的除祸方式。”
“可是……”
从圣菩提中出生,又跟随天佛尊修行了许多年,问菩提说到底还是个慈念为主之人。而他上辈子因为私自处死被渡化的隳魔,而遭三教法宗问罪,更使问菩提对自身的道路选择产生了迷惘。
毕竟,灭度梵宇一直强调的,始终是能不杀就不杀,劝人向善为主。而眼下谢云书非但没劝他看开一些,居然还要他把屠刀换成核弹,再把隳魔给彻底干碎了,无疑会令他踌躇不前。
一旁默听两人的交流,静如禅见问菩提陷入沉默,遂主动接话,打破了这片诡静:“若是用千年一击捣毁隳天浮屠,吾以为亦无不可。” 问菩提眉梢一扬:“静如禅?”
静如禅默默摇头,应道:“危机将至,蝼蚁尚且贪生,遑论隳魔?先声示警即可。”
谢云书点头赞同,然后曲解了静如禅的话意,更进一步:“不错,被千年一击瞄准,还冥顽不灵的,那都是该死的鬼。比起死于隳天浮屠的其他无辜种族,显然还是死隳魔来的好。大师你该不会还在为百年前杀魔之事懊悔?”
“懊悔却谈不上。只是心有所惑,不解前程罢了。”
“那这次做的事和你上次做的不是一样?更何况,这次请你出手,以千年一击大破隳天浮屠时,这群隳魔,连悔改之心都不会有。犯了不赦之罪的人,本来就该处死。如果被渡化从善就能当好人,那对牺牲者岂不是太无辜了?” 谢云书想了想,把话题绕回了问菩提的心结上,说道:“所以,我不觉得上次三教法宗对你的制裁是对的,包括佛门灭度梵宇在内。”
“你是这样认为?”
“对。不是很奇怪嘛,佛门能够容忍杀人如麻的隳魔,却对你无法宽容。”
谢云书微带讽刺,道:“杀了被渡化后的‘好人’,所以你要以命尝罪,接受制裁。难道曾经死在那些改过的‘好人’手里的生命,就都是坏人了?你该死,反而隳魔不该死?”
“这,可当初是大和尚他……”
话到此处,问菩提也不再沉默。
佛门的辩论,究其本质是唯心巧辩,其中不乏诡辩之理。当然要让“诡辩”富有哲理,却也需要极高的智慧。
而谢云书此刻的说法,却是与当初激愤杀人的问菩提如出一辙。这种道理,以问菩提的禀赋,其实百多年前就很清楚。
只不过,当初灭度梵宇抵不住另外儒道两家法宗的质疑,居然选择了从严治罪。而出手处死问菩提的人,更是他的同门师兄佛剑分说,难免就会让问菩提钻入牛角尖。
别人都无所谓,但视如兄父的佛剑分说亲自制裁,却使得问菩提动摇了自身理念,怀疑起否是当真是自己误入歧途,长时以往便无法跳脱这一藩篱。
“杀隳魔下不了手,制裁自己人倒是挺狠,多威风噢。”
那些和尚确实没有坏心眼。可这种失智的行为,属实没有十年脑血栓做不出来。
虽然对灭度梵宇嘲讽满开,谢云书此刻却有自己的看法:“对你来说,其他人的观点,本该无足轻重。或许佛剑大师的行为,让你心有所惑。可,在我看来,正因为制裁你的人是佛剑分说,所以我才认为,你更没必要怀疑自己的抉择。”
“为何?”
“佛牒,是一口免杀生罪的圣器。佛剑分说用佛牒处决你,意不在杀,只在负罪。”
问菩提略一思索,释然点头:“大和尚一贯如此。我当初即知晓其意,故他以佛牒制裁之时,我便未有任何反抗。”
“那,你怎么还看不开?”
说到这里,谢云书突然取出了九霞觞,取了静如禅刚刚泡茶的山瀑之水,在里面晃了几下,然后先给静如禅倒了一杯:“上师,请。”
“嗯……”
静如禅虽不解其意,但若能开解问菩提,他也不会去怀疑谢云书的用意。而在默默品咂一口之后,静如禅眉心忽而一紧,随后复又松开,道:“较之微尘峰之山瀑,更显甘冽。”
“大师,你请。”
“唔。”
从静如禅的脸色上,已经瞧出了几分异样。可问菩提也不觉得静如禅会害他,于是捧着茶杯认真地抿了一口。
霎时间,一股浓郁的酒香气,从舌尖蔓延开来。虽一点都不上头,却使人第一反应,便感觉这是酒。问菩提同样眉关深锁,纵无遭人戏耍的愤怒之意,心头却浮现出诸多疑思。一时间千头万绪纷涌而现,令问菩提陷入沉沉思考。
“它是水,只不过是有着世上罕见的美酒味道的水。”
下一刻,谢云书也不卖什么关子,干脆直言道:“如同静如禅上师一样,佛剑大师让你品的是水,而非浮华之酒味。无论外人把理念、动机、说辞说得多么动听漂亮,都改变不了,这是一杯水的本质。”
问菩提长叹一声:“你是在提醒我,我所动摇的,都本无必要?”
“我只知道,佛剑分说,不是一个会将佛牒对准好人的人,处决你必然有其用意。灭度梵宇虽是佛修,却也不免落入世俗门派的窠臼,产生了维护门派清誉的俗念。正如水之酒气,或许甘醇依旧,却失之本色。”
谢云书莞尔道。
“问菩提你所要的,到底是跟梵宇一样,无差别的趋众仁慈。又或像佛剑大师一样,践行自身的道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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