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千帆和张楚回到报社的时候已经快9点了,社会部的人已经走了差不多。
张楚着急忙慌赶稿子,骆千帆打开邮箱看了看,里面有几篇没什么价值的通讯员投稿,他懒得修改,直接pss了。
又无所事事地上了一会儿网,想下载个游戏,报社电脑设置了防火墙,不给下,除了扫雷和蜘蛛牌什么也玩不了。 张楚写完稿子凑过来,主动向骆千帆汇报:“帆哥,那篇大鱼的稿子我加了你的名字。”
“嗯。”骆千帆听到也像没听到一样。心说,屁大点事还用得着汇报?突然想起一个细节:“对了张楚,把我的名字改成我的笔名‘马各’,以后我全都用这个名字了。”
张楚问:“为什么不用真名?”
骆千帆无所谓地说:“工作是工作,生活是生活,‘马各’代替‘骆千帆’,彰显的是人生的态度。”
张楚觉得好酷,于是把上传的稿件撤回来,把骆千帆的署名作了修改。 修改以后,讨好地拉了把椅子凑到骆千帆的近前,笑嘻嘻地问道:“帆哥,你在干吗?”
骆千帆瞅瞅他:“你不回家?”
“回家也没事,跟你聊聊。”张楚又挪了挪椅子,身子前倾,小声地问道:“他们都说你家庭背景很强大,是不是啊?”
骆千帆猛地扭头看着张楚,像被揭了老底一样,虎着眼睛问道:“你听到了什么?”
张楚讪笑:“没有没有,传言。” “传个屁言,听到什么都给我烂在肚子里,老子就想低调一点。”
“明白明白……”张楚满脸会心的笑容。这下子更加确认骆千帆背景强大了。
张楚赶紧回去翻报纸、查资料、看新闻、上百度,还真被他找到一点“证据”:省里有个大领导也姓骆,也是中原人。张楚顿时豁然开朗。
其实,骆千帆自己都还糊涂呢:我特么什么背景?我爸是农村的泥瓦匠,我妈是最淳朴、最善良的农民,连字都不认识几个。
农民地位提升了吗? 如果非要说背景,那只有四个字:“重生无敌!”
……
第二天,社会新闻部再次从“盘点刊发稿件”中拉开了一天的序幕。
新人们最关心的是谁发了几篇稿子,发了多大。
大鱼的稿件发了个12版版面头条,张楚很高兴。 不过,他把报纸来回翻了好几遍,也没发现骆千帆有工商的稿件上版。张楚很奇怪,主动凑到骆千帆的身边问道:“帆哥,昨天你跑两个分局,一篇稿子都没写啊?”
“我又不是采访,写什么稿子?”
“不是采访啊?那你不是白跑一下午?”
骆千帆嫌弃地看了一眼,心说你懂个屁,我现在所做的一切事都是铺垫,看上去像在捡石头、做无用功,不出三个月,这些石头都会变成钻石。
可是嘴上却叹了口气:“唉,当记者就像打猎,并不是每天都有收获。”
张楚立刻竖起大拇指:“卧槽,打猎这个比喻好棒,好有哲理啊。”
这货已经彻底变身骆千帆的小迷弟了。
……
像昨天一样,骆千帆再次抓了一条路途远、没价值、最好不用写稿子的线索,然后要车出门——他要尽快把所有的工商分局都跑一遍。
“石头”还得捡,只有他知道,这比写稿子更有价值。
小单师傅快成了骆千帆的专职司机,不过他很高兴,至少抽烟的档次彻底上去了,不是华子,就是大苏。
骆千帆用三天的时间跑遍了所有工商分局,见到了所有的分局长,都留了号码,有的在一起吃了饭,有的在一起洗了澡,坦诚相见。
还跟两位分局长一起现场执过法,查处两起假冒伪劣产品案。
查完之后特意打电话采访黄河,让他说几句。
稿件发出来,图文并茂、浓墨重彩。黄河在稿件中说话,分局长很高兴。
再大的作为,领导认可才是真作为。
黄河看到报道也很高兴,亲自给骆千帆打电话表示感谢。骆千帆建议黄河亲自带队现场查办案件,到时候好好给他宣传一波,黄河觉得有道理。
黄河把这事交给蒋辉去安排,又请骆千帆吃了一顿饭,蒋辉和所有的分局负责人都来作陪。
骆千帆特意邀请了分管采编的副总编周游、社会部主任邬有礼一起出席。
请他们吃饭不是目的,骆千帆是让他们看一看自己有多牛、在工商系统的地位有多高。凡事就是这样,让领导看到你的牛逼之处,那才是真的牛!
一顿饭下来,副总编周游对骆千帆果然另眼相看。
周游最近也听到传言说新人骆千帆背景强大,看来是真的,否则的话,人家工商系统不可能如此恭敬他。
而此时此刻骆千帆想的却是,工商局上下的关系都巩固了,有关系就得使用,可以借助他们撬动“广告部”沈盼了。
……
转天上午,骆千帆哪儿也没去,在办公室、档案室翻了整整一上午虹城晚报,不看新闻,也不是学习,专门看广告,一边看一边做笔记。
特别是违法广告、虚假宣传之类的,然后剪下来十几条。明显违反广告法的是,连续4天刊登的金靶保健食品广告中,出现了“科学地证明了……具有显著功效”等易与药品相混淆的用语;
连续6天发布了“人物传记”形式的医疗广告,介绍某肿瘤专家。
仅这两条广告,广告费用就多达20万。一旦查实,不光要没收全部广告费,至少还要再罚20万,里外里40万。
还有其他的违法广告,也都有二三十万的案值。
骆千帆把剪好的报纸用信封装好,附上一封举报信,一并寄到了市工商局。
不出意外的话,一周之内,工商局广告处将调查虹城晚报刊登虚假广告的事情。
为了免于处罚,广告部一定会请条口记者出面斡旋,到那时,就可以跟广告部的沈盼主任好好谈谈条件了。
现在要做的就是等待。
……
下午。
周旭阳出差回来了,骆千帆在电梯里遇到他,他颧骨有一块淤青,状态也很有问题,戴了个帽子,帽檐拉得很低。
“周老师你回来了?”骆千帆打了声招呼。
“嗯。”周旭阳尴尬地笑了一下,却把帽檐往下拉了拉。
这不正常。
电梯里人多,骆千帆没有追问。
骆千帆在四楼没下,跟着周旭阳上了五楼。出电梯,把周旭阳拉到楼梯间:“周老师,您脸怎么了?”
“没事,不小心碰的。”周旭阳故作轻松。
骆千帆打心眼里认可周旭阳的为人,也真的想要关心他:“是不是采访遇到了刺头,我找朋友帮你摆平!”
“真的没事,兄弟,你去忙吧。”周旭阳还在装轻松,而后进入特稿部办公室。
骆千帆皱着眉头琢磨。几天前,周旭阳说去找异地的女友,一回来就这样,颧骨上还有淤青,难道……
骆千帆想到一个画面,如果猜中了,周旭阳今年一年的心情都不会好的。
晚上9点,骆千帆喊上赵凯、蒙蕾和丁小宁撸串,还给宋炭打了电话。
临出门,骆千帆又想起周旭阳来,特意去特稿部办公室看了看。
特稿部的工作节奏跟社会民生新闻的忙碌节奏完全不同。特稿部的记者可能一两个星期都不露面,一露面就能写出一篇大篇幅的稿件来。
所以大多数时候,特稿部都冷冷清清的。
此刻只有周旭阳一个人在,七八十平米的大办公室只开了他头顶的一盏灯,看上去孤孤单单的。
贫苦出身的周旭阳,节约的习惯深入骨髓,灯也不舍得开。
骆千帆轻轻推开门,走到周旭阳的身边。周旭阳靠在椅背上,两眼失神,目光空洞地望着没有开机的电脑屏幕。
也不知道他在这里坐了多久,骆千帆进来,周旭阳毫无察觉。
“周老师?”骆千帆轻轻拍了拍周旭阳的肩膀。
“哦?”周旭阳迟钝地抬头。
抬头的一刹那,骆千帆就看出来他又要装轻松。
“得了周老师,在兄弟面前你就别端着了,失恋了是吗,还是被劈腿了?”
周旭阳像被泼了一盆冷水,表情复杂而又怪异。
骆千帆一下子就明白了。
“啥也别说了,跟我们去撸串、喝啤酒!”
骆千帆把周旭阳拽下楼。看到蒙蕾和丁小宁,陡然觉得人太多了,而且有女孩子在,不方便帮周旭阳打开心扉,就凑近蒙蕾耳语几句。
蒙蕾点头,嘱咐道:“那你别喝太多,晚上到家给我发个信息。”
丁小宁不明所以:“什么意思?不带我们了?”
骆千帆说:“带女孩子不方便。”
“吃个饭有什么不方便的?”
骆千帆嘿嘿笑:“男人在一块就只吃饭啊?不得唱个歌、再找个小姐陪一陪啊?你确定要跟着吗?”
丁小宁咬牙切齿:“蒙蕾,你必须要跟这个流氓绝交!”
骆千帆哈哈大笑:“然后你就有机会得到我了是不是?我永远不会让你得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