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保定府境内大规模的选训并不是一蹴而就的,而是足足在隆冬时节持续一个多月之久。当第一批蒙学年纪前后的孩子们通过考验之后,杨天在监考和忙碌着训练教育计划之余用那些被淘汰了的一部分孩子尝试的对象,再一次体会一下校园和军队的区别究竟在哪里。
过去的时候杨天有一个印象:19世纪后期大规模的学校模式义务教育普及,是伴随着第一次世界大战或甲午战争这种备战需求的。用校园象牙塔生活来让学生们回避现实中过于复杂的问题,某种程度上因为还算充实丰富的生活而感恩于社会。军校毕业的学生则可以直接成为军官。
可是:当杨天仔细回忆自己当初的校园生活的时候,却感觉不到真正意义上的理想主义军队或者意识形态军队的凝聚力。
这一次以教师而非学生的身份再一次对没有经过特殊选拔的寻常孩子进行体会。此外杨天还利用了某些密道、暗门之类的监视、监听手段。再回忆起自己这个位面在清苑县新学的一些遭遇,杨天似乎明白为什么当年的校园“班集体”哪怕是当中并不算太差的,也不能和理想主义模范连队相提并论了。尤其自己这样一个当年算是比较“孤僻”,不合群,甚至稍稍有点儿自闭症倾向的学生,对于一些问题的感悟要更为深刻。
“看什么看?放学你死定了!”记忆中,一个有些熟悉的身影伴随着密室上面孩子们传来的打闹声传了过来。
“就你也配关娜?也不撒泡尿照照!”记忆中,似乎一名女生笑道。
当然,并非所有当年同学都自带反派形象模板,尤其在那个民风还算良善朴实的北方城市,少年时代为人不坏的人还是有很多。
哪怕自己行为“异于常人”仍然有一些男生或者女生以自己为友,没有很多文学中的班集体中那样势力,更没有“群起攻之”,与自己有过过节的不过是其中的少数人罢了。想来那少数曾经与自己有过节的人中也有很多不过是性格不合或者看不惯自己的性格和为人而已,而非本质上如何恶劣。
“现代校园模式之弊,首在组织薄弱、小队与小组乃至班干形同虚设,学生们各自自由交往而形成关系远近不一的小圈子。若是理想主义的革命化军队,必不会如此。”杨天在笔记中写道。
此时保定府城内训练场附近的实验课堂外,课间的谈笑声让杨天回忆往事,杨天又想起闲暇时学生们曾经闲聊的那些话题,一个个熟悉的声音与形象似乎又浮现出来:“昨天你看皇家马德里那比赛了没,真几把盖裂。。。”“吃我钻石星辰拳哈哈。。。北斗百烈拳。。。”
可在片刻之后,杨天就想起鲁迅当年的那篇《在仙台》的课文。日俄战争时期的日本学生真诚的爱国主义欢呼震动了还在学医的鲁迅。而正常的现代校园学生们真的有那种程度的爱国主义情怀?或许稍稍有一点儿吧?然而却绝对不能说现代校园中有近代德国日本式的“主义”和“信仰”,因为从家长到教师乃至社会教育的熏陶只是书中自有黄金屋颜如玉式的庸俗世俗主义:考个好学校,有个好文凭,中考高考研究生三重门。。。甚至小学时竟有自己感觉为人还不错的数学老师公然宣称“不贯彻那大道理”。。。
“现代校园模式之弊,次在政冶教育薄弱,功利主义个人主义前途论横行。这种情况下能有集体主义的土壤,上了战场大多数人不会一触即溃才叫有鬼。。。当然,这是或许是大众意识在某些时代的觉醒与进步,然而这个大时代却不需要这种所谓的觉醒。。。”杨天不仅仅是记录下这一点,因为自己必然不会按照后世学校的要求来训练学兵,不过还是思考了很多改进的方法并逐一完善。。。
同还在春节前总结经验并进行试验性教学的杨天不同,张茜则按照之前和杨天商量过的方案已经对第一批经历过大浪淘沙的孩子们进行训前政冶和文化教育了。毕竟就算是在保定府这样民风平实的地方,辈份观念在蒙学年纪的孩子们中还是存在的,同样的话同样的管理行为,出自同辈和出自比自己明显年长的人那效果大不一样。杨天经过教学试训之后也明白了这点儿,毕竟此时的自己对于这些孩子们来说拥有再高贵的身份也只是同龄人。
“你们先说!你们说完了我再说。。。”张茜似乎娴熟的以自己熟悉的神态和语言在半圆形的教室内这样表演,杨天不由的暗自摇头。在教室的窗前,稍做暗示,让张茜走了出来:“还是我来吧!”
应该说:这些经过大浪淘沙道德向选拔的三百多名孩子虽然之前没有上过课,可要是同现代的学生们相比纪律性还是不错的。大多数孩子还是很懂事的有尊重他人的天然觉悟。然而:三百人的超级班可不同于几十人的普通班,哪怕百分之几不到半成的个别人偶尔闲言碎语都能形成初具声势的嗡嗡声。
杨天稍作观察,至少暗自记住了其中总共十三名自己进来的时候依旧私下里说笑的孩子。因此杨天也就没有扯太多的闲话,就扮起红脸来了:“你。。。就是你!还有你!给我站出来!好了,你们站在这里不要动!全体起立!从第一排开始,挨个再站出来:从左往右,每个人打一巴掌,要是我听不见明显的响声可不行。。。”
“嗯?你也不服?你也站出来吧,还有你。。。”
就这样,杨天也不装腔作势,在第一天的时间里就给那个别闲言碎语的“学生”们一个恐怖的下马威,让其认识到了这是在军中的课堂而绝非乡野新学中的教室。。。
直到那十五个学生的脸颊被同学们打的肿胀起来,甚至开始渗透出点点血丝,杨天才觉得不能再打了,造成破相那可就不好了。
“从今天开始,你们记住:如非允许或必要的情况,你们非但不能在上课的时候闲言碎语。就是训练间歇休息的时候、吃饭的时候、睡觉的时候,白天黑夜内的任何时候,都不允许私下里说话,明白么?即便是我下令允许你们自由交谈或自由活动的时候你们也要记住:我禁止你们在连队以内拉小圈子。每个人的朋友圈只允许是之前所规定的小组内的五个人,还有你们的正副班长。谁是你们的小组内的成员,谁是你们的队长。这些事情教导员应该都让你们明白了吧?只有一种情况例外,那是就是在某些休闲晚会或者讨论会上的时候,你们可以跨组、跨班交流。但是私友,班组以外、连队以内不可以有!这就是做为我们新朝学兵军营中的规矩。。。”
杨天的这种红脸唱的让张茜感觉有些过了:“你这样做是不是有些太严了?在当年密卫中。。。”
杨天当然并不觉得自己的决定百分之百会是正确的,因此此时也诚恳的用讨论的语气说道:“我觉得并非圣皇的一切都是不可商议改进的。你们是千里挑一万里挑一的人,我这些不过是百里挑一的人,百里挑一还不足以免俗。国人嘛,太聪明了,对政冶教育和灌输,乃至大道理的贯彻总有天然的怀疑,孩子们我也不敢保证会不会是如此,哪怕保定府还算是实在地方。若是上午进行一上午的体能或军事训练,让这些孩子们深刻的感觉到苦,深刻的感觉到累,深刻的感觉到军营中的压力和纪律。这样在下午或者中午吃饭后安排政冶教育课,或者政冶与文化学习复合课,才会是孩子们所渴望与爱好的?”
回想起当年的自己对非中考高考试科目的一些喜爱之根源,杨天忽然间也来了灵感。